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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iangyituo

[转载] 搜神记(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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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2-28 22:04:10 | 显示全部楼层
灵山十巫齐齐“咦”了一声,满脸惊讶。巫咸道:“他奶奶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拓拔野一望之下也颇觉奇怪。那五株药草长得极为古怪,以他对草药的常识来看,天下决计不可能长出这等构造的植物。第一株药草极似香花木,但偏生枝叶上又长了个肉瘤似的根茎。第二株枝茎两半极不对称,花叶各异,倒像是取不同植物拼凑在一处。其余三根也是类此,怪异之极。
  当下凝神聚意,转动记事珠查询《百草注》,出乎意料之外,反覆三遍竟都没有找著与之相符的药草图谱。心中大为讶异,转头望向洛姬雅,见她眼中满是捉狭之意,突然恍然大悟。
  果然,只听巫抵、巫盼叫道:“是了!臭丫头,定是你学我们哥俩,将不同药性的花草嫁接在一处,做成这古怪的东西!”
  巫抵摇头叹道:“臭丫头,原来你这般喜欢我,连我的喜好也学了去。”
  巫盼哼道:“你不是更喜欢打结驴大肠么?这花草嫁接乃是我最擅长的,臭丫头喜欢的当然是我啦!”两人立时又争吵不休,被巫咸、巫彭齐声大喝,方才止住。
  巫姑、巫真愁眉苦脸地盯著这五种药草,唉声叹气道:“七哥、八哥,都怪你们,现下这臭丫头也学会使诈啦!”
  巫盼满脸得意,嘿嘿道:“这有何难?嫁接新品种是我最为拿手之事了,让我瞧瞧。”
  洛姬雅冷笑道:“你忘了比试规矩么?这一场可是巫姑、巫真两个老妖精的,你要是说上一句话,这一场便是我们赢啦!”
  巫抵、巫盼咳嗽道:“我们只是瞧瞧,又不说话。”看了几眼,似乎已经分辨出几种,见巫姑、巫真依旧满脸愁容,不由急得抓头挠耳,跺脚不止。
  巫咸道:“九妹、十妹,用这赭鞭试试。”那根光泽圆润的褐色七节鞭缓缓地飞了起来,带著闪闪黄芒落到巫姑、巫真身前。
  巫姑、巫真素手齐摇,彩光眩目,赭鞭随之飞起,鞭梢斜斜向下,轻轻敲击第一根药草。敲了十余下,赭鞭、药草仍是殊无反应。改换敲击余下那四株药草,也仍然毫无变化。
  灵山十巫大奇,神农这根赭鞭极具灵力,只要鞭击任何药草,赭鞭上便可以出现色彩变化,从而判断药草的性味等属性。自从使诈由神农手中嬴来此鞭后,他们试过多次,每次必奏奇效,但像今日这般殊无反应,却是见所未见的怪事。
  洛姬雅笑吟吟道:“怎么了?突然变成牛鞭了吗?”六侯爷、蚩尤等人齐齐大笑。
  灵山十巫又急又怒,巫姑、巫真飞红了脸,素手招摇,赭鞭急风暴雨般地敲击那五株药草,但是却依旧毫无反应。
  拓拔野也忍不住笑道:“两位仙子姐姐,这几株草快被打出肠子来了。”
  巫姑、巫真蹙眉瞪眼,一筹莫展。望了望那瓶西海蓝泥,满心不甘,对视一眼,齐齐跺脚道:“拼了!”双手一勾,那株枝叶上长了肉瘤根茎的药草徐徐飞起,横空飞渡到她们身前。
  两个三寸美人站在这株药草前轻轻咬嚼,不过三口,齐齐发出痛吟声,面色惨白,翻身越翻身跃开,那株草药登时落地。灵山八巫大惊纷纷围拢而上,巫咸,巫彭更是紧张无比,叠声询问。八巫纷纷取出辟毒灵药给二人服下,过了片刻,巫姑、巫真面色才从苍白转为正常。
  洛姬雅格格笑道:“这株才是无毒的,瞧清楚啦!”指风弹处,其中一株碧绿色的奇形怪草飘然而起,飞到拓拔野面前。
  芳香扑鼻,拓拔野微笑著将它送入口中咀嚼。一股辛寒咧香直贯腹中。
  灵山十巫见拓拔野泰然嚼之,回味无穷,不得不低头认输:心中却是惊疑不定,大觉古怪。
  姬远玄目中也露出惊异之色,似是没有想到号称大荒第一神医的灵山十巫竟在第一回合的比试中就败给拓拔野,咳嗽一声道:“第一回合,神农弟子拓拔野胜出。”
  洛姬雅笑道:“既然如此,这三百六十种药草欠据我就收下啦!”灵山十巫满脸尴尬,口中均发出不屑之声。
  巫抵、巫盼抬头挺胸道:“臭小子、臭丫头,第一回合我们是主人,主人当然要让客人了。这一回合我们就不会再客气了!”
  八巫纷纷点头,巫礼与巫谢满脸欣慰,摇头晃脑道:“幸甚至哉!以吾七弟八弟之恶俗无礼,亦知宾主之道也!浪子回头,吾心甚慰!”
  成猴子喃喃道:“他奶奶的,卜运算元,这两个老醋坛子的酸气比你还重。”
  姬远玄道:“第二回合,请双方出示赌注。”众人眼光齐齐向真珠望去,真珠满脸腓红,低下头轻轻地移坐到前边,蚩尤等人不知究竟,无不骇然。六侯爷遂回头与他们细细解说。
  拓拔野心中大凛,凝望真珠,见她低首垂眉,怯生生地跪坐在月光里,发丝飞舞,娇躯微颤,似是不胜夜风的簌簌芙蓉,心想:“这一场无论如何也必须要胜出!”心中竟突然又变得紧张起来。
  巫抵、巫盼的眼珠盯著真珠滴溜溜地乱转,口中啧啧乱叫。突然正色道:“小子,出题吧!”
  拓拔野心道:“不知此次洛姬雅会出什么难题?”心中陡然抽紧。六侯爷等人也极为紧张地盯著洛姬雅,屏息凝神。洛姬雅微笑著双袖飞扬,又飞出五株药草,旋转著落在巫抵、巫盼身前的草地上。
  巫抵、巫盼采首一看,面面相觑,突然抱著肚子笑得满地打滚,口中“呼呼哈哈”地叫道:“臭丫头,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东西呢,原来是这些野草烂菜!”
  众人纷纷望去,另外八巫也哈哈笑将起来。那五株药草竟是极为普通的藜芦、鸟头、回神钩等毒草以及一株白菜。拓拔野心中一沈,这不是将此局拱手让给对方吗?惊怒交集,猛地朝洛姬雅望去,洛姬雅却依旧笑得犹如红苹果,甜蜜可人。
  真珠听见灵山十巫狂肆的笑声,登时全身一颤,朝拓拔野望来,眼中满是惶急忧惧的神色。拓拔野心道:“不知洛姬雅这妖女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且不管她。无论如何,这一局决计不能输了,至少打个平局。争取下一场胜出,两场赌注一道赢来。”当下收敛心神,朝著真珠展颜微笑。真珠见他镇定自若,这才放下心来。
  巫抵、巫盼在地上打滚半晌,揉著肚子狂笑著爬起,勾肩搭背喘息道:“走,咱们吃白菜去。”走到那白菜面前,两人瞥见洛姬雅莫测高深的甜蜜笑容,突然一愣。
  巫抵道:“他奶奶的,这臭丫头怎会如此便宜我们?”
  巫盼道:“以我的智慧推算,其中必定有诈!”
  两人齐齐点头道:“臭丫头以为我们两兄弟会乐昏了头,想也不想地吃白菜吗?”
  巫盼瞪眼道:“他奶奶的,我们又不是兔子,为什么非要吃白菜?”
  巫抵道:“错了错了!就算我们是兔子,我们也不必非吃白菜。我们可以吃萝卜。”
  巫盼道:“即便是萝卜,也分为白萝卜与红萝卜,倘若加上变种……”
  洛姬雅笑道:“怎么?你们连白菜也不敢吃吗?”
  巫盼、巫抵瞪了洛姬雅一眼,齐齐道:“偏不上当!”
  两人双臂挥舞,白光缭绕,那根赭鞭再次徐徐飞起,飞到那白菜上方,稍稍倾斜,雨点般地急速敲击。不料敲了二十余下,那赭鞭依旧动静全无,倒是“扑”地一声轻响,白菜险些被敲成了菜泥。
  众人无不莞尔,洛姬雅笑得花枝乱颤,格格道:“哎哟!笑死人啦!这就是神帝给你们的神鞭吗?原来神帝给你们这牛鞭是来做酸菜的吗?”
  灵山十巫面红耳赤,纷纷围将上来,十双手一起挥舞,赭鞭“咄咄”连击,菜叶片片飞舞。
  洛姬雅等人笑得伏地不起,连笑声都呛著了。真珠见这十个小精灵气急败坏的模样,也忍不住掩嘴而笑。
 楼主| 发表于 2011-2-28 22:04:40 | 显示全部楼层
巫盼、巫抵恼羞成怒,恨恨地将赭鞭抛落到一旁,呸了一声道:“他奶奶的,不用这劳什子的赭鞭,我们一样能分辨出来。”两人凑近五种植物又闻又嗅,脸上惊异之色却越来越浓。
  巫抵喃喃道:“他奶奶的,怎地这藜芦闻起来却是杷夜木的味道?”
  巫盼讶然道:“我这白菜却是红飒草的气味。”
  拓拔野微微一笑,心道:“原来这妖女看准了他们的心理,虚虚实实,反倒让他们不敢轻易选择。但不知这妖女耍了什么花样,竟使得他们的赭鞭连白菜也分辨不出?难道他们手中的赭鞭当真是假的么?”
  两人闻了半晌,越发惊诧。这五棵植物长得明明了了,但气味却是瞬息万变,有时像是此物,有时又像是彼物。巫盼冷笑道:“他奶奶的,定是这臭丫头种植之时,将其他药草的提炼素注入其中,弄得这般稀奇古怪。”
  余下八巫皱著眉头沈吟,巫咸、巫彭凝望著巫抵、巫盼,嘴唇微微翕动,似是传音授密。
  巫盼、巫抵竖耳倾听,突然齐声叫道:“是了!这臭丫头想用这气味来吓唬咱们!白菜明明就是白菜,她以为我们不敢吃吗?”两人哈哈大笑,大摇大摆走到那株白菜旁,偷瞥洛姬雅与拓拔野,见他们微笑不语,心中不由又开始犯虚,踌躇不决。见巫咸、巫彭不耐烦地盯著他们,只好咬咬牙,张口咬嚼起来。
  两人嚼了一阵,见无异样,登时大喜,放心大嚼,口中哈哈笑道:“他奶奶的,险些上了这臭丫头的恶当。”话音未落,突然眉头一皱,面色大变,双手捂住肚子“哎哟”乱叫,一连放了十余个又臭又响的屁,慌不择路地朝林中跑去。
  蚩尤等人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吃白菜也会拉肚子吗?这两只兔子肠胃忒地不好。”
  八巫又惊又怒,巫咸叫道:“他奶奶的,臭丫头,你定然是在使诈!这五颗药草都让你动过手脚了!”
  洛姬雅撇嘴冷笑道:“可笑呀可笑,原来自称大荒第一药神的灵山十巫,乃是输了只会耍赖的笨蛋。北海冰霜穿肠菜竟然认不出来,非说是白菜,当真是笑死人了!”扬眉挥袖道:“瞧清楚了!这长得像藜芦的靓心叶,才是无毒的哩!”那株如藜芦似的药草又平平飞起,落到拓拔野手上。
  拓拔野将外层剥离,送入口中,微笑咀嚼咽下。八巫满脸悻悻,但心中却是依旧惊疑,均想:“北海冰霜穿肠菜?他奶奶的,这是什么东西?”
  巫抵、巫盼半晌方回,提著裤子喋喋不休地行到半路,突然又眉头一皱,大呼小叫,捂著肚子折返林中。巫谢、巫礼齐声叹息:“嗟夫!归去来兮。安能不呼之曰“归去来兮门”耶?”
  久等二人不回,遂由巫咸、巫彭代出其题。五株药草又是见所未见,拓拔野疾转记事珠,闭目搜寻半晌,才轻敲鞭子,将这五株药草的性味一一道来。
  他每说出一株,蚩尤等人便大声喝彩一次、成猴子更仿效巫谢、巫礼的口气、摇头晃脑啧啧称奇:“噫乎兮!此他奶奶的不是天才乎?”
  八巫面色更显难看,惊疑益重,眼珠随著拓拔野的鞭子敲击而上下跳动。当拓拔野终于选定无毒药草施施然吞入之时,八巫尽显颓然之色。五局之中,他们已输其二,想要保住这“药神”尊号,只有将此后三场尽数赢下。
  真珠见拓拔野赢了此局,悬吊了半天的心方才放了下来,全身发软,想要起身却动弹不得,只得红著脸任由六侯爷轻轻扶起,搀回原处。拓拔野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三局由那说话颠三倒四的巫即、巫罗对决拓拔野。两人长得方头方脑,傻里傻气,走起路来也是东倒西歪。成猴子等人指手书脚,哈哈而笑。
  巫罗道:“比试,这场,虫兽,草木不。”
  巫即点头道:“这场,不草木,虫兽,比试。”颠三倒四重复了几句,众人这才听清,原来他们说的乃是,这场不比试草木类,而是比试虫兽类的药物。
  洛姬雅笑道:“不管是虫兽还是草木,天下药物都在我情郎脑中,只怕你们输了又要耍赖。”
  拓拔野心想:“这一局关系到十日鸟与八郡主,又是非赢不可的比试。只是不知这《百草注》中关于虫兽类的药物图谱又有多少?倘若这些妖精将巫抵、巫盼凑生造的怪物取出来,那岂不难办得紧吗?”心中不由有些担忧。
  巫罗、巫即手掌轻拍,左侧的手掌巨树上光芒闪动,闪电似的落下五颗东西,在草地上轻轻打滚定住。
  拓拔野定睛望去,见那五个东西果然都极为古怪,第一个像是牛角,但色泽艳丽,顶上又有两个小犄角。第二个黑黝黝的一团不知是什么物事。第三个像是乌龟壳,但边缘有锯齿,当中又有几根尖刺。第四个是橘黄色,环绕绿色斑带的小甲虫,第五个浑圆细长,宛如猪尾,但满布红色斑点。
  拓拔野凝神闭目,在脑中飞快搜寻,但反覆了七、八遍,也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与之匹配的药物图谱。正自焦急,听见洛姬雅传音道:“笨蛋,这五个东西如果是巫抵、巫盼最近拼凑的怪物,你那《百草注》上自然没有啦!先对照形状,后色泽,次气味。瞧准了,赌上一赌。”
  拓拔野心想:“是了,他们既是将动物肢体拼凑嫁接,必有裂缝,我先用真气测出裂缝在何处,自然就可以看出原先的形状了。”当下气如潮汐,顺著经脉直入那褐色竹鞭之中,绿光隐隐吞吐,轻轻敲击第一个怪角。
  碧木真气顺著竹鞭灌注怪角,那怪角微微一震,登时泛起几道绿线。“吃吃”轻响,真气从这绿线中溢出,跳跃不定。
  众人看得又惊又奇,不知他在做甚。洛姬雅却是心中大喜,笑吟吟地传音道:“好情郎,果然聪明得紧!”
  拓拔野一面在脑中那翻飞的《百草注》影像中,迅速搜索所有兽角图谱,一面仔细辨析那怪角被真气切割后的形状。不消片刻工夫,便一一辨出那怪角原来是火牛角嫁接上金角兕,又转植以天羊角而成。
  当下哈哈笑道:“金角兕,味苦寒。主治百毒蛊注,邪鬼瘴气,杀钩吻鸠羽蛇毒,除邪,不迷惑魇寐。久服轻身。天羊角,味咸寒。主明目益气起阴,去恶血注下,辟蛊毒恶鬼不祥,安心气,常不魇寐。久服强筋骨轻身。嘿嘿,这两种兽角原本都是微毒之物,但偏偏嫁接在这火牛角上,就成了剧毒之药了。”
  灵山十巫微微变色,没想到他竟能将巫抵、巫盼集结天下三大奇兽的杰作一语道破,心中惊诧畏惧之意更盛。
  拓拔野依法炮制,不过一盏热茶的工夫,便将三个古怪虫兽药物一一道出。只有那黑黝黝的一团不知是什么,真气注入,恶臭逼人。
  洛姬雅见他冥思苦想,忍不住叹气传音道:“呆子,怎地突然变得傻啦!你闻那气味臭不可挡,定是那两个家伙混杂的兽粪。说不定掺了他们自己的也未可知。”
  拓拔野吓了一跳,见那八巫目光闪烁,不怀好意,只有巫真、巫姑满脸晕红,目中不忍。再扫望远处草丛,巫抵、巫盼探头探脑,满脸紧张期待的神色,登时恍然:“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四样兽药都有剧毒,只有这粪便无毒,这几个老妖精,成心想要耍我了。”心中忿忿,但又忍不住莞尔。忖道:“此局极为重要,难道我当真要将这粪便吞下吗?”心中大感踌躇。
  巫咸、巫彭叫道:“臭小子,你不敢吃么?那便是自动放弃了?”
  拓拔野还未回答,洛姬雅己抢道:“是,我们放弃啦!这五个兽药中哪一个无毒?你们吃了让我瞧瞧。”挑眉微笑,满脸捉狭。
  拓拔野微微一楞,心想她必定已有对策,当下也就稍稍放心。见她以牙还牙,让灵山十巫自食其果,心中登时大乐,笑道:“我看这五种都有剧毒,他们想要耍诈。”
  八巫脸色古怪,顾左右而言他。姬远玄微笑道:“巫罗、巫即前辈,倘若你们不能证明这五种药物中有一种是无毒,那么便是使诈取巧,这一场不必再比,也是你们输啦!”
  巫咸、巫彭阳道:“五弟、六弟!吃了让他们瞧瞧!”巫罗、巫即苦著脸,将那黑黝黝的粪便一点点吃了下去,恶臭弥散。
  众人大笑,拓拔野笑道:“归去来兮,原来两位前辈的尊口也是归去来兮门么?”恰逢巫抵、巫盼鬼鬼祟祟地回到场边,听到拓拔野的话掩著嘴偷笑不已。
  洛姬雅嫣然道:“该我们出题啦!”又从袖中抛掷出五样药物。如上轮一般,那五物也都是极为普通的药草,拓拔野无须借助记事珠也可一眼分辨出。
  有巫抵、巫盼前车之鉴,巫即、巫罗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围绕那五株药草闻嗅了半天,口中喃喃道:“奇怪!怪奇!不对的,气味,变化的。”踌躇不决之下,又将那赭鞭隔空调起,接连敲击。但与此前两场相同,那赭鞭依旧是毫无反应。
  两人挑拣半晌,终于选定一株水鸶草咬嚼。刚刚咬了两口,立时面色发青,弯腰呕吐起来,忙不叠地掏出药丹服下。
  洛姬雅笑道:“你当这是水鸶草么?堂堂灵山十巫,竟连水鸶草与离魂草也分辨不出吗?”露山十巫听她幸灾乐祸的挖苦,心中既怒又奇。眼见她将一株荆蓝花似的毒草送到拓拔野面前,拓拔野安然无恙地咀嚼吞咽,虽有诸多疑团,也无话可说。
  第三局便以双方打平告终,双方赌注自动累积至第四场。灵山十巫大为紧张,即便后面两场尽数胜出,也不过是平局而已,仍然还要进行第六局甚至第七局的比试。但只要再平一场,他们这“药神”的尊号就要被这小子夺走了。十巫围聚一起,叽哩咕噜地密议了一阵。
  第四场由巫谢、巫礼对决拓拔野。两人一出场便朝著拓拔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口中喋喋不休地说了一段长文,大意是你是贵宾,本该好好招待,但既是比试,关系我们十兄弟之名誉,也就只有对不起了云云。“嗟夫”半晌,满脸沈痛之状,最后“噫乎兮”幽幽长叹一声,才向姬远玄恭敬行礼,请求开始。
  洛姬雅此次出示的五样药草都是大荒少有的珍稀之品。巫谢、巫礼头顶高冠,缓步环绕,口中抑扬顿挫,品鉴不休。两人引经据典,口泊飞溅,终于选定一株药草。吞服之后,彼此目光炯炯,两两相望,眼见无事,这才舒了一口气,叹道:“嗟夫!”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众人都将眼光朝拓拔野望来,拓拔野心道:“事关十日鸟与八郡主,无论如何,此局决计不能输了。”
  巫谢、巫礼道:“吾将示以玉石之药,其间剧毒者立可致命。君若不能识,万请慎重,不可胡乱吞食也。”
  拓拔野扬了扬手中竹鞭笑道:“赭鞭在此,决计错不了。无论是不是玉石类的药物,轻轻一敲,全部得知。”
  十巫热辣辣地盯著他手中的竹鞭,不胜妒羡,恨不得立时抢了过来。
 楼主| 发表于 2011-2-28 22:04:56 | 显示全部楼层
巫礼、巫谢“嗟夫!”一声,长袖飘飘,五颗圆物从树上旋转落下,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拓拔野面前。众人定睛望去,“啊”地一声惊呼,十巫满脸得色,冷笑不止。
  五颗圆石竟是一模一样,都是拇指大小,光滑圆润,在月光下闪著淡黄色的光泽。就连上面的七颗碧绿色斑点的位置和大小也都是一模一样。
  拓拔野腹中记事珠飞旋不已,脑中《百草注》反覆翻转,终于找到这五颗圆石的图谱,书上写道:“七星温玉,味甘平。主治五脏百病。柔筋强骨、安魂魄、长肌肉、益气,久服耐寒暑,不饥渴,不老神仙。人临死服五斤,死三年色不变。”乃是玉石中的极品。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相像的玉石。
  拓拔野集聚念力于那五颗圆石。凝神分辨,竟瞧不出一点区别来。当下将竹鞭轻敲五块圆石,真气流转穿行,在圆石上环绕渗透。试了半晌,也没有发现一丝裂纹。心中大奇,难道这五颗石头当真是天然而成的么?形状、颜色、气味无丝毫差异,其药理性味难道当真有天壤之别?
  目光朝洛姬雅瞥去,她大眼扑闪,眼中也满是迷惑之色。又见那十巫满脸得意,悠然自得,似是笃定他无法辨别出来。
  拓拔野心中突然一动:“即使这五颗圆石中,有一颗无毒,这十个妖精自己能分辨出么?”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哈哈笑道:“是了,是这颗。这颗才是真正的七星温玉!”竹鞭一震,其中一颗跳了起来,稳稳地落在他的掌心。
  留意那十巫神色,惊疑、担忧、期待、紧张都有之,果然连他们自己也分辨不出究竟那颗才是真正无毒的七星温玉。
  拓拔野心道:“管它是否有毒,就算有毒,我也用全身真气将它逼住,装做未中毒。等比试结束之后,再让洛妖女解毒。”当下一咬牙,就要抛入嘴中。
  就在这一瞬间,拓拔野忽然瞥见姬远玄正凝望著他微微摇头,目光一转,凝聚在第三颗圆石上。拓拔野一凛:“难道他知道哪颗无毒么?”又是猛地一震:“是了!在那松树林中,他便是以辟毒珠使得洛姬雅不能奈他何。难道他现下也是以那辟毒珠测出第三颗圆石才是无毒的吗?”
  他与姬远玄颇有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之意,笃定他决计不会欺骗自己,当下精神大震,哈哈笑道:“仔细闻闻,好像又不是这颗。”将那圆石又丢了回去。竹鞭一抖,将第三颗圆石挑了起来,笑道:“是了!是这一颗!”
  众人屏息凝神,紧张观望。只见拓拔野仰颈张口,将那圆石陡然吞入。方甫微笑闭目,欣然吞下,突然面色大变,全身一震,双手紧紧抓住咽喉,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楼主| 发表于 2011-2-28 22:05: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神帝赭鞭
众人大惊,蚩尤彷佛当头被敲了一板棍,全身一晃,猛地跳了起来,叫道:“拓拔!”冲了上去。洛姬雅、六侯爷等人也纷纷跳起跃上。真珠全身大震,泪眼盈盈,张大嘴发不出声来,脑中嗡然,险些便要晕倒。
  灵山十巫除了巫咸、巫彭哈哈大笑,幸灾乐祸之外、其余八巫也纷纷露出不忍的神色。巫真、巫姑更是尖叫著飞奔而去。
  蚩尤一把将拓拔野扶住,双掌疾拍他的后背,雄浑真气澎湃涌入。拓拔野微微一震,长身仰头,费力吞咽,面色登时好转,摆手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好大一块石头,险些将我噎死。”
  众人登时舒了一口气,笑骂不己。蚩尤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没咽死,先将我们吓死了!”
  姬远玄微笑道:“这一局双方又平了。五局虽然没有结束,但前四局拓拔太子赢了两局,平了两局,已经提前胜出,这大荒第一药神的名号便是神农弟子拓拔野的了。”
  蚩尤等人大喜欢呼。灵山十巫个个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想不到竟彻彻底底栽在这小子身上了。巫抵、巫盼悻悻将那赭鞭远远抛飞,喃喃道:“他奶奶的,若非这狗屁赭鞭,我早就赢了这臭小子。”
  洛姬雅笑吟吟道:“我们虽然已经赢了,但这第三局、第四局的赌注还没有著落,只能在第五局中一并决定。不知十位老妖精还敢不敢比这第五局呢?”
  巫抵叫道:“他奶奶的,臭丫头,这小于拿了赭鞭自然占尽上风,这般比试太不公平。不比了,不比了!”
  灵山众巫纷纷叫道:“太不公平,不比了!”
  洛姬雅拍手笑道:“早知灵山十妖又胆小又无赖,输不起了。”成猴子等人限著起哄,嘲笑不已。拓拔野与蚩尢心中均想:“倘若不决出第五局胜负,烈烟石的怪病就无法医治了,当下也跟著叫起来。
  灵山十巫气得暴跳如雷,巫咸、巫彭哇哇叫道:“他奶奶的,灵山十巫乃是天下第一神医,难道会怕你们这些乳臭小子吗?”
  巫真叫道:“若是要再比第五局,俊小子就得丢开那赭鞭,和我大哥、二哥公平比试。”众巫纷纷附和。
  拓拔野大喜,与洛姬雅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故意装做满脸为难之色,沈吟半晌,方勉强道:“既然仙女姐姐开口,那么拓拔野就不用师父这赭鞭,与你们比试一回吧!”
  众巫大喜,巫咸、巫彭眼珠乱转,又叫道:“倘若要比试第五局,你们的赌注还得加上一加!”
  洛姬雅怒道:“什么?说好之事,又想耍赖吗?”
  巫咸、巫彭道:“臭丫头,你那药神鼎怎能与我们伏羲牙匹配?倘若加上你们那赭鞭还差不多!”
  拓拔野用这竹鞭比试了四局,知道这竹鞭殊无灵力,见他们眼馋此物:心中暗暗好笑。洛姬雅满脸不情不愿,与十巫争执了半晌,方才大呼倒楣,做出重大让步,同意以这神帝赭鞭替代药神鼎,做为第五局的赌注。灵山十巫眉飞色舞,暗自欢喜。
  当下众人坐回原位,重新开始第五局的比试。姬远玄又将规则重新说了一遍,双方将赌注各自压上。拓拔野神色恭敬地将那竹鞭捧过头项,口中念念有词,端端正正地放在左侧。十巫目光发直地盯著那竹鞭,满脸贪婪。
  巫咸、巫彭双手挥舞,一颗三尺长的青色獠牙缓缓飞到众人面前,光泽隐隐,敲之有青铜声响,显是洛姬雅志在必得的伏羲牙。
  巫咸、巫彭冷笑道:“臭小于,倘若这五颗药草你也能分辨得出来,我就服了你啦!”话音未落,草地突然裂开,五棵幼绿的嫩芽从裂缝之中缓缓地钻了出来,在夜风中簌簌抖动。细枝摆舞,袅娜上升,逐渐变大;枝干上突然长出嫩枝,迅速生长,瞬间绿叶缤纷开放。
  月光如水,这五株幼嫩的细草瞬息之间就长成了三尺高的葱笼药草。
  众人无不瞧得目瞪口杲。一阵风吹来,五棵草轻轻摇摆,细枝上忽然次第长出淡红的花蕾,无数花瓣徐徐张开,奼紫嫣红。又一阵凉风吹来,落英缤纷。那红色花瓣纷纷凋零,掉了一地。
  真珠轻呼一声,捡起一片花瓣,眼中满是惋惜的神情。突然夜风拂面,满头青丝飞扬卷舞,漫漫落红从她眼前、耳边飞过,黏在她的发鬓与肩头,略作停顿,又随风飘摇。
  那五株花草在风中急速蔫萎,刹那之间花落叶枯,垂落在地。只有细枝上悬了两颗艳红色的小果子,轻轻摇晃,色泽鲜艳依旧。
  这五株花草从发芽、生长、开花、结果直至枯萎,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拓拔野心中突起怅惘之意,忽然想起当日在玉屏山中峰天湖小亭中,看见的《刹那芳华》的歌词来。“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这花草枯荣于刹那,人生纵有百年,相比浩瀚时空,不亦复如是?心中蓦地一阵悲凉,怔怔不语。
  洛姬雅道:“老妖精,从哪儿寻来这‘刹那芳华’?”
  拓拔野一震,心道:“原来这花果真也叫‘刹那芳华’!”
  却听巫咸得意道:“臭丫头,你号称大荒第一毒女,当真是浪得虚名了。这五株花草中只有一株是‘刹那芳华’,另外四株乃是‘弹指红颜老’。”
  洛姬雅大吃一惊道:“弹指红颜老?”
  巫姑、巫真叹道:“不错!相传这是仙界才有的奇花,与‘刹那芳华’外观丝毫没有差别,但是果实中却有剧毒。传说是天上仙子犯了天规,要被谪落凡尘时所化的魂魄寄生草,因此这果实中都是怨毒。”
  洛姬雅眯起眼睛,凝视那五株花草,将信将疑。“弹指红颜老”乃是传说中的异草,不想却当真出现在眼前。
  拓拔野见姬远玄望著那五株药草,皱眉不语,满脸惑然。心道:“想来这仙界奇花之毒,就连人间神器辟毒珠也无法辨别出了。”
  巫真、巫姑凝视著拓拔野,蹙眉道:“俊小子,你可要想清楚啦!这‘弹指红颜老’乃是仙界奇毒,人间可没有解救之药。即便是在这灵山上,也找不出一味可以稍稍缓解的药草。倘若你选错了,姐姐想救你也救不得了。”
  众人间言无不大凛。拓拔野见洛姬雅与那姬远玄满脸都是担忧惶急之色,微微一笑:心想:“这‘弹指红颜老’,大荒毒神洛姬雅不知,怀揣辟毒珠的黄帝少子不知,即便是《百草注》中也寻不著。天底下除了这十个妖精,只怕再没有知道的人了。倘若当真选中‘弹指红颜老’,那也是上天亡我,无话可说。”他适才见那花草瞬间凋零之后,触动感怀,心绪大为低沈,一时间竟似对生死大为淡薄。当下微笑道:“红颜既已老,要解药何用?”便欲随便选择一株。
  众人大急,蚩尤传音怒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乌贼你疯了么?输了便输了,十日鸟送给这十个小侏儒,不消几日就飞来找我们了,八郡主的病可以到其他地方……”
  拓拔野微笑传音道:“鱿鱼,既已答应比试,又岂能临阵脱逃?换了是你,你会么?”蚩尤登时语塞,急怒之下猛地一掌拍在地上,“轰”地一声,登时将草地打出个巨大的裂缝来。对著灵山十巫厉声喝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小子若是有个闪失,我将这鬼蛋灵山连带你们这十个妖精一齐烧个乾净!”
  灵山十巫冷笑道:“原来输不起的是你们,想要耍赖吗?”
  拓拔野哈哈笑道:“谁说我们要耍赖?我兄弟说的只是气话。生死有命,与你们何干?与这花草何干?我就要这一棵啦!”施施然弯腰,随手将一株花草的红果摘下,往口中送去。
  众人齐齐惊呼。拓拔野扭头望去,见六侯爷、成猴子、卜运算元、辛九姑满脸忧惧;洛姬雅面色苍白;真珠紧咬嘴唇,泪眼迷蒙;蚩尤横眉怒目,又急又气。心道:“原来我拓拔野的生死,竟有这么多人为我担忧,纵然死了,也是值了!”脑海中突然又闪过雨师妾的含泪笑靥与那白衣女子的身影,然后是纤纤春花似的笑容。在这刹那间,他突然将许多似乎已经遗忘的事情尽数想起,十几年的时间浮光掠影,瞬息闪过。耳旁响彻的,都是白衣女子寂寞淡远的箫声。
  拓拔野微微一笑,将那红果送入了口中。
  一股奇怪的滋味在舌上泛开,先是清甜,继而酸涩,转为辛苦,又变为麻辣。当那果肉吞入咽喉,唇齿留香,余味则是淡淡的酸甜。
  众人见他闭目站立,微笑不语:心中极是紧张。
  忽听巫真、巫姑叹道:“傻小子,你赢啦!”众人间言大喜、狂呼跳跃。蚩尤仰天长啸,十日鸟在那狂吼声中冲天飞起,嗷嗷盘旋。真珠泪水汹涌,心中激动得迸爆开来,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奔上前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拓拔野,但终究不敢。
  洛姬雅笑道:“原来如此。那五株想必都是‘刹那芳华’吧?你们这些老妖精想吓唬我的情郎么?”
  巫咸、巫彭翻了翻白眼道:“他奶奶的,老子又不是神仙,哪儿摘‘弹指红颜老’去?”
  却听拓拔野喃喃道:“甜酸苦辣,果然是刹那饱尝人生滋味。”睁眼笑道:“再来一颗成不成?”眼见众人欢悦,适才心中那悲凉森寒之意也登时消散,重新谈笑风生起来。
  洛姬雅格格笑道:“好啦!现在轮到我们出题了。”从袖中取出五株锯齿长叶的药草,横铺在草地上,甜声笑道:“这五株草中,四株是断肠草,只有一株是无毒的断愁草。你们能分辨得出么?”
  断肠草号称天下至毒之草,即便是当年神农,也险些死于这断肠草下。但这奇毒药草偏生又有三种同属同形但却无毒的姊妹草。想要分辨出彼此,实是极为困难之事。
  灵山十巫围绕在那五株草药面前嗅闻不己。叽里咕噜地商议了半晌,巫咸冷笑道:“臭丫头,你也想诈我们哪?这五株都是断肠草。我们自然不敢吞服,这臭小子敢吗?”
  洛姬雅笑道:“这么快就认输了?好情郎,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将第三株草药凭空抛向拓拔野。
  拓拔野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今天也不知吃了几根草,都快变成山羊了。”微笑接过,放入口中咀嚼吞服。滋味辛寒苦涩,入喉如刀割,但脸上却是笑容不减。
  灵山十巫紧张地望著他,见他过了许久仍是脸色如常,心中沮丧失望,登时纷纷跌坐地上。
  六侯爷等人齐声欢呼。洛姬雅捡起那伏羲牙悠然道:“这伏羲牙乃是灵山至宝,你们竟连它也输了,当真是愧对祖宗呢!”
  十巫郁怒懊悔,无以复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巫谢、巫礼仰头长叹道:“噫乎兮!斯可痛……”“矣”字还未说出,突然被巫咸、巫彭齐齐跳起,分别当头击中,口中喝道:“他奶奶的,老子让你痛!”巫抵、巫盼也跳了起来,浑水摸鱼,却被巫即、巫罗猛地指住脖子,扭做一团。一时间,八兄弟气急败坏地扭打在一处,“劈扑”之声大作。“嗟夫!”“噫乎兮!”不绝于耳,只有巫姑、巫真跺足呼叫不己。
  拓拔野走到洛姬雅身旁,微笑道:“仙子,我只答应你到此处搜集三百六十种天下奇毒。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伏羲牙就还给他们吧!”
  洛姬雅笑吟吟地瞟著他,红扑扑的苹果脸上酒窝深深,甜声道:“你倒心软得很!好吧!反正这劳什子蛀牙也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就送了你做人情吧!”竟果真将那伏羲牙递送给拓拔野。
  拓拔野想不到她如此乾脆,倒是一时楞住,正要伸手去接,洛姬雅突然又将伏羲牙稍稍一缩,笑道:“是了,这等宝物,也不能白白送了给你,你需得拿一样东西与我交换。”
  拓拔野笑道:“什么?”
  洛姬雅侧头冥想,突然灿然笑道:“眼下你还没有,等到日后你有了,我自然会向你要的。”
 楼主| 发表于 2011-2-28 22:05:57 | 显示全部楼层
拓拔野心想:“眼下我没有的东西?那又是什么?”他心中自觉友情、爱情这一切最为在乎的东西,现在皆有。眼下所没有的东西也并非是他想要之物。因此即便那时这妖女当真跑了来取,送她也无妨。当下笑道:“一言为定!”
  洛姬雅抿嘴微笑,摇头道:“傻小子,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那就是太过心软,也太容易轻信人啦!这般随口答应,知道将来会后悔吗?”嫣然一笑,将伏羲牙递了给他。
  拓拔野云里雾中,见她背著双手,一蹦一跳地走开,微微一笑,不再多想。转头笑道:“十位前辈,想要回这伏羲牙吗?”
  灵山十巫闻言登时跳了起来,盯著他齐声道:“自然想要!”
  拓拔野笑道:“那么你们需得答应晚辈一个条件。”
  巫咸、巫彭喜道:“他奶奶的,别说一个,十个我也答应。”
  拓拔野微笑道:“只要你们答应从今往后,免收任何草药,尽心尽力地为所有到山下问诊的病人看病,这伏羲牙我便双手奉还。”
  灵山十巫哇哇乱叫,争吵了半晌方才平静下来。巫咸、巫彭瞪眼道:“他奶奶的,那些草民的命岂能抵得上这些珍稀药草?”见拓拔野扬眉而笑,连忙收嘴,喃喃道:“倘若大荒所有病人部跑来找老子看病,老子岂不累死?”
  拓拔野笑道:“这有何难?你们不能立书讲学,让你们弟子帮你们为百姓看病么?”
  十巫面面相觑,纷纷大喜道:“是极是极!”
  ※※※
  明月朗朗,夜风簌簌。拓拔野、蚩尤等人在两株手掌巨树之间徘徊,等候真珠与烈烟石的消息。巨树洞中光芒晃动,人影伸缩,拓拔野的心也随之跳动。
  六侯爷叹道:“想不到真珠瞧起来娇娇怯怯,关键时刻竟如此勇敢决断。”瞟了拓拔野一眼传音笑道:“现在她为了你舍却一切,你可不能再负她了。”
  拓拔野沈默不语,耳中回响的满是龙神那句“若无呷蜜意,切勿攀花枝”。突然又想起适才洛姬雅摇头叹息道:“傻小子,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么?那就是太过心软……”。虽然那日与雨师妾重逢之后,他心意已决,但面对真珠如此深情、如此抛弃一切的生死追随,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
  适才真珠随著巫抵、巫盼进入那巨树之时,他几次三番想要将她叫住,但突然想起那日纤纤因受拒而羞愤自刎,这人鱼羞怯娇弱,倘在此时决意抛弃一切时遭拒,岂不是更加……心中烦乱,终于还是没有喊出声来。
  蚩尤皱眉叹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这乌贼……”又气又恼,说不出话来。心道:“当日对纤纤忍心拒绝,今日却不忍拒绝这人鱼,这小于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当是时,突听成猴子叫道:“真珠姑娘出来了!”拓拔野心中一震,回头望去。只见真珠低著头袅袅娜娜地走出。六侯爷“咦”了一声讶然道:“你……你没有换一双腿吗?”
  众人纷纷凝注她那雪白纤巧的双足,丝毫分辨不出。但心想:以六侯爷对女人肢体的眼力,应当决计不会看错。拓拔野心中又惊又喜,不知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真珠低头不答,红著脸从众人中间穿过,突见巫抵、巫盼从她身后追出,吵吵嚷嚷道:“喂!怎地又不换了?他奶奶的,是不相信我的医术么?”
  巫抵埋怨道:“都是你,那双腿上的腿毛也没有刮乾净,岂不是吓坏这美人鱼吗?”
  巫盼怒道:“他奶奶的,没刮毛的自然是最新鲜,难道拿一双去年的陈腿吗?”
  巫抵道:“错了错了!谁说长毛的最新鲜?难道发霉长毛的东西也新鲜吗?”两人面红耳赤争论不休,忘了去追真珠。
  拓拔野见真珠低头朝林中走去,连忙大步追上。见她低头疾行,双颊晕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登时惊道:“真珠姑娘,怎么了?”真珠听他关心发问,登时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拓拔野怜心大起,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是那两个精灵吓坏了你吗?”真珠咬著唇接连摇头,泪水一颗颗从尖尖的下巴上滴落。
  拓拔野最看不得女人掉泪,连忙伸手轻轻地擦拭她的脸颊。真珠全身颤动,轻轻拨开他的手,朝后退了一步,红著脸低声道:“别……”
  拓拔野微微尴尬,微笑道:“对不住,我轻浮了。”
  真珠连连摇头,低头半晌,几次欲语还休,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道:“不!我……我……我喜欢……”声音细不可闻,脸羞红得如熟透的苹果,全身颤抖,那一个“你”字终于还是没敢说出来。
  拓拔野心中一荡,涌起无限柔情,微笑道:“我知道。”
  真珠“啊”地一声,靠在一株树上,羞不可抑,不敢抬头望他一眼。突然眼圈又是一红,低声道:“拓拔城主,真珠真是自私,你一定讨厌我了吧?”
  拓拔野大奇,讶然道:“真珠姑娘何出此言?”
  真珠低声道:“拓拔城主的心里只有雨师姐姐一个人吧?”
  拓拔野一呆,脑中突然又闪过那白衣女子的身影,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真珠道:“真珠知道,喜欢……喜欢一个人,是应该不计较自己,全心全意地为他好,让他快乐。”话音细微颤动,实是鼓足了万分的勇气。
  “但是真珠明知拓拔城主心中只有雨师姐姐,却依然自私地想要……想要……想要陪在拓拔城主身边,甚至连爹爹、姥姥、鲛人国的乡亲百姓都不顾……却没有想到,这样会让拓拔城主多么地为难。”说到此处,已是珠泪簌簌。
  拓拔野想要开口,真珠急忙摇头道:“拓拔城主,你先听我说完。”擦了擦眼泪,柔声道:“真珠又胆小又懦弱,许多话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但是,但是今日再不说,只怕拓拔城主就要越来越讨厌我啦!”她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虽然依旧羞红著脸,但已经勇敢了许多。
  “真珠在那龙鲸肚子里第一次瞧见拓拔城主的时候,就像……著了魔一般,不知道害羞,每天每夜脑海里,心底里,都是你的笑脸和声音。姥姥说我是人鱼,这样的念头荒唐可笑,让我不要再想了。我知道她说得对,但是……但是就像鱼儿离不开水,真珠实在无法让自己不想你。”她不敢抬头,怯生生道:“拓拔城主,我这样不知羞耻地胡说八道,你会瞧不起我么?”
  拓拔野虽然早已知道这人鱼的情意,但第一次听见她不顾羞涩与矜持,勇敢地朝自己吐露心事,仍不免心神大震,又是怜惜又是感动,当下摇头微笑道:“自然不会!真珠这么勇敢,让我好生敬佩。”
  真珠红著脸道:“谢谢你。”似乎更增勇气,顿了顿,又道:“你和蚩尤大哥来到大荒以后,我的心就空荡荡的,好像连魂魄也飘散了。虽然鲛人国复国了,爹爹重定了;我也搬回了宫里。但是我的心里,一点也不欢喜。那天候爷笑嘻嘻地来找我,说龙神陛下要我们去大荒找你和蚩尤大哥,我听了好生快乐,恨不能立时飞到大荒去。今天想来,多半是候爷在骗我吧!候爷,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我开心吧?看他平时那么风流放浪,其实却是个又细心又温柔的好人。”
  真珠低声道:“候爷从龙神陛下那里拿来‘天足丹’,问我愿不愿意忍受一些疼痛。拓拔城主,只要……只要能见到你,就算每天在刀尖上行走,真珠也愿意。”
  拓拔野见她低头红脸,将心事一点一点地吐露,心中大为感动,忍不住想要将她搂入怀中。
 楼主| 发表于 2011-2-28 22:06:14 | 显示全部楼层
真珠道:“在雷泽城见到你,我好生欢喜,那些疼痛都丝毫感觉不到了。拓拔城主,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雨师姐姐,何况,何况即使没有雨师姐姐,你还有纤纤圣女。真珠从来没有奢望能……能与拓拔城主……如何。只要能默默地跟在拓拔城主身旁,远远地看著你,听听你说话的声音,真珠就欢喜不尽了。即使你始终没有注意我,也不打紧。
  “这些日子,真珠跟著你走了好些地方,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心里始终快乐得很。这是十几年来,真珠最为幸福的日子了。真珠多么想,能永远这么跟随在你的身边,哪伯到天涯海角,哪怕进火海刀山。”
  她的眼泪忽然又一滴一滴落了下来,低声道:“适才在那树洞中,当那两位精灵前辈要为真珠换上一双真正的腿时,真珠的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欢喜。姥姥说过,人鱼倘若要变成人,要受无穷的苦病,还要减少几十年的寿命。但是真珠害怕的,却不是这些。倘若要变成人,那么真珠就将永远地离开鲛人国,再也回不去了!爹爹、姥姥、那里的百姓,真珠再也见不著了!自私地放弃一切的真珠,会不会成为拓拔城主讨厌的负担呢?”
  拓拔野正要说话,真珠含泪摇头道:“你听我说完,否则我就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啦!拓拔城主,真珠这般一厢情愿地喜欢你,从来没有其他的奢望。我只希望能天天看到你的笑脸,心里就像你一样快活了。但是真珠倘若当真自私地放弃一切,不知羞耻地跟在拓拔城主的身边,即使拓拔城主不会厌憎我,真珠也会瞧不起自己的。真珠不想做一个让你讨厌的人,更不想因为自己,让你和雨师姐姐变得不快乐。”
  她靠在那树上,眼睫潮湿,满脸泪痕,彷佛沾了雨露的夜草,在风中摇摆,瞧得拓拔野不住地心疼。
  真珠擦擦眼泪,腼腆微笑道:“我当真不害臊,竟然向拓拔城主说了这些没趣的事。只希望拓拔城主心里,不要看不起真珠才好。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啦!明日起,真珠便要让候爷带真珠回东海,回到真珠的世界里去,以后再也不会拿这些话来让拓拔城主心烦了。”
  拓拔野大吃一惊,道:“真珠姑娘,我可丝毫没有讨厌你。我……”他虽然巧舌能辩,但这一刹那也想不出说些什么才好。
  真珠咬唇微笑道:“那我就放心啦!真珠回到东海,会将这些记忆好好地埋藏在心里,希望拓拔城主能尽快地救出纤纤圣女,早日和雨师姐姐团圆。”泪珠滚动,低声道:“大荒四处都是危险,你也多多保重。”低头疾行,从拓拔野身边走过。
  拓拔野心乱如麻,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难过又是疼惜,猛地伸手抓住真珠,道:“真珠姑娘,你……”真珠全身颤动,泪水汹涌而出,突然无声哭泣著踮起脚跟,在拓拔野的嘴上迅速地亲了一亲,颤声道:“拓拔城主,我喜欢你,我好生喜欢你……”挣脱怔住的拓拔野,忍住双足刀割般的剧痛,和心中碎裂的撕疼,朝外狂奔。
  拓拔野怔怔地望著她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密树浓荫之后,心中百味翻杂。忽听不远暗处,有人笑道:“想不到这小妮子平素害羞娇弱,到了这等时刻倒勇敢果断得很。臭小子,你还不及她呢!”声音甜美,正是洛姬雅。
  拓拔野适才全神贯注,竟没有发觉她也在附近。想到真珠这一番话全让她听在耳中,心中不由微有恙意。
  却见洛姬雅背负双手,笑吟吟地从黑暗处走出,长辫飘飘,黄裳飞舞,手中依稀拿了一条细长之物。
  拓拔野眼尖,立时辨出她手中之物正是露山十巫抛弃不用的“赭鞭”,突然心中一动,灵光霍闪,脑中一片雪亮。失声道:“是了!原来你费尽心机想要拿到的,不是那三百六十种奇毒,也不是伏羲牙,而是这神帝赭鞭!”
  洛姬雅竖起食指立于唇前,笑道:“嘘!!别让那十个老笨蛋听见。”
  拓拔野恍然道:“其实这场‘药神之争’无论哪方胜负,你都并不在意,能不能赢得什么赌注,你也不在意;你在意的只是让灵山十巫相信他们手中的赭鞭是假的,而我这‘神帝弟子’手中的赭鞭才是真的,我说得没错吧?”
  洛姬雅格格一笑道:“错了!我固然想要这赭鞭,但这‘药神’的尊号我在意得很,如果还能赢到赌注,那我便更加开心了!”
  拓拔野见她满脸纯真无邪的笑容,彷佛一个全无心计的烂漫少女,但却将自己,以及灵山十巫全都耍得团团乱转。他素来开朗,心中著恼之余,却又忍不住觉得滑稽好笑,叹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说得不错,我就是太过心软,太过轻信别人了。”皱眉道:“只是我还有些不太明白,在我中毒昏倒之时,你大可以将我怀中的《百草注》取走,自己上这灵山与十巫比试,为何还要费尽心力,让我替你比试呢?”
  洛姬雅微微一笑道:“原因多得很。第一嘛,那《百草注》是他送给你的东西,虽然我很想占为己有,但却不能违逆他的意思。即便是看上一眼,我也不愿意。”
  拓拔野心中大奇:“他?难道这个他指的竟是神帝么?这妖女说道‘他’时,语气这般奇怪,难道……”突然心中一震,又想起那日中毒,被洛姬雅绑缚在悬崖青松时,她所说的那句话来,“不错,我与你素昧平生,你又讨嫌得很。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你此刻早已死了七、八百遍啦!”她所说的“那个人”,指的也是神帝吗?
  洛姬雅道:“第二嘛!你是他的传人,由你来夺回这‘药神’名号,顺理成章,他如若知道,想必也欢喜得很。”
  拓拔野心道:“果然。这个“他”便是神帝。”心中惊奇诧异,不知这妖女与神帝究竟有何关系?
  洛姬雅道:“第三,这灵山十巫狂妄自大,倘若是我来比试,他们多半不会轻易上当;但见你这么个毛头小子,决计不会相信你有什么了不得的草药知识。一旦你轻而易举胜了他们,他们一定笃信全是你手中‘赭鞭’的功劳。既然你的赭鞭是真的,那么他们手中的,自然就是假的啦!”她嫣然一笑道:“你别瞧他们活了几百岁,终究是木头里蹦出来的,木头疙瘩一块,笨得紧呢!”
  拓拔野道:“是了,既然他们手中的赭鞭是真的,为什么又测试不出你出示的草药性味呢?”
  洛姬雅得意地笑道:“这才是计划中最为关键的部分。除了第四场比赛中的那五株草药以外,我带来的这些草药,每株都是费了三年时间,用多种异草嫁接,在上百种剧毒药水中养大的。然后再用北海冰丝蚕的丝加上西海琼岛相思蜡,将所有药草密密地封住,赭鞭打在这些药草上,隔著蚕丝与相思蜡,自然什么也感应不到了!无论那十个老妖精挑中哪株药草,都是剧毒之物。他们自然就输定了。”
  拓拔野大惊,道:“那么每轮结束时,你挑选的给我吞服的药草也是有毒的么?”洛姬雅白了他一眼道:“自然是啦!你要是不吞下,他们怎么会相信其中有一株没毒?”
  拓拔野大骇,念力凝集,真气四扫,却没有发现体内有任何异样。洛姬雅甜笑道:“傻小子,前几日我给你下的那几百种剧毒,除了是‘千里相思蛊’的解药外,也是今日这二十种奇毒药草的解药,你吃了自然不会有事啦!”
  拓拔野心中一宽,微微一笑道:“原来仙子在松树林中见到我之时,便已计划好所有之事。”想到她迅疾缜密的思路与毒辣手段,不由既惊且佩。
  洛姬雅得意道:“若不是你小子自投罗网,仙子还不能这般顺利地将这赭鞭赢回来呢!”突然幽幽一叹道:“我在树林中听说你是拓拔野时,心里又惊又喜,心想:定是他在仙界助我,将你送到我的身边来啦!每次困难之时,总有他相助,没想到即便他不在了,也不例外。”
  拓拔野听她话语又是温柔甜蜜又是枯涩凄凉,情致绵绵,真情流露,与她平素那装扮出来的纯真无邪少女情状浑然不同,心中暗道:“难道这妖女与神帝之间竟……,只是她至多不过三十许,神帝生前已是二百多岁,这可有些奇怪了?”但转念又想,感情之事原便是难以理解,即便她当真与神帝有些什么瓜葛,也未必是不可能之事。
  洛姬雅叹了口气,道:“臭小子,见到你我好生欢喜。大荒传说他在羽化之前将众事托付给一个流浪儿,我还在想这流浪儿究竟是怎生模样?现下见了你,就知道他的眼光果然一点也不错,你果然好得很。”说到最后一句时,脸上又恢复了纯真无邪的笑容,目中满是狡猾捉狭的神色,道:“有时我忍不住想,你究竟是不是他转世化身,为何许多地方都与他相像得紧?”
  拓拔野听她话中有调侃之意,不知她所说的相像是指什么,当下微笑不语。
  洛姬雅柔声道:“臭小子,多谢你啦!不过以后可别这般心软、轻信旁人了。是了,这灵山之上有一条暗道可到千里之外,明日你若不想与那王亥冲突,便让那十个妖精带你从那暗道出去吧!”格格一笑,将赭鞭往袖中一藏,翩然从拓拔野身边走过,迳自往山下而去。
  拓拔野微微一楞,道:“仙子,你去哪儿?”
  洛姬雅回首嫣然道:“心愿已了,自然是回流沙山了,难道你想留住我吗?”见拓拔野吓了一跳,“噗哧”一笑道:“臭小子,说不定哪天仙子我觉得没趣了,想你了,又会出现在你面前呢!仙子可不像那条小人鱼,你可要担心啦!”说罢嫣然而去。
  拓拔野听她言语,竟似有淡淡情意,一时呆住,只觉头皮发怵。心想:“倘若这妖女当真缠将上来,那可是厉鬼间诊----了(疗)不得。”又暗自猜想这妖女与神帝之间的纠葛,她竭心殚力,为神帝从灵山十巫手中抢回赭鞭与“药神”尊号,其心可谓良苦。想到此处,对她的些许畏惧厌憎也不由渐渐淡去。
  见她娇小的身影逐渐隐没于幽暗丛林,玉兕角声满山激荡,越来越远。想起一路同风雨,不知此后是否还能相会?心中不免淡淡地惆怅。
  
 楼主| 发表于 2011-2-28 22:0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相煎何急
拓拔野从林中出来,蚩尤、六侯爷、辛九姑等人就纷纷围上,七嘴八舌。六侯爷皱眉道:“发生了什么事?怎地真珠竟突然说要回东海去了?是不是你小子说了什么让她难过的话了?”拓拔野早知众人会有如此疑问,苦笑不语。六侯爷对他性情也颇了解,又对真珠了如指掌,见他这般神情,心下了然,叹道:“罢了罢了,或许这样对真珠更好些。”
  拓拔野道:“明日一早,候爷你便带著真珠,与九姑、柳浪、猴子、卜运算元一道先回东海吧!”
  辛九姑闻言大急,道:“没有救出纤纤,我死也不离开大荒!”
  成猴子与柳浪等人初回大荒不久,还未玩够,哪肯如此回去?当下也纷纷各找藉口。
  拓拔野摇头道:“眼下大荒动乱四起,土族似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太过引人注目,反倒不利轻便行军。你们先回东海,与陛下好好计议。最好能在我和蚩尤救出纤纤之前,先反覆滋扰木族沿岸城市,找到并协助雷神东山再起,使得句芒老妖疲于奔命,无暇顾及火族之事。”
  柳浪点头道:“不错。眼下最可怕之事便是句芒老妖坐稳木族局势,与水妖以及火族烈碧光晨等人联合。倘若有了水木两族的支援,烈碧光晨想要动什么手脚,就更方便了,即便烈候爷与祝火神也奈何他不得。一旦烈碧光晨控制火族局势,必定要以纤纤和祝火神做为垫脚石,爬上赤帝之位。那时纤纤便危险得紧了。”
  拓拔野道:“所以我和蚩尤必须尽快取回七彩土,将琉璃圣火杯粘合,抢在烈碧光晨有所行动之前,将赤帝从塔中解救出来。而你们必须尽早回到东海,不断打击、扰乱木妖、水妖与火妖的计划,证他们不能顺心如意。”
  辛九姑等人见他所言极有道理,一时也无话可说,虽然心中仍是老大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想到他们因为假道灵山,已经耽误了几天时间,众人心中都忧急起来。
  当是时,忽听山下远远地传来地动山摇的响声。众人掉头望去,却见火炬漫漫,那数万土族大军穿梭调动,互为犄角,正缓缓朝这灵山脚下行进。天空中怪叫如潮,昂首望去,四面八方有无数大鸟盘旋飞来,鸟上有不少劲装卫士,瞧那打扮,也是土族兵士。
  众人见来者不善,心中大奇,纷纷猜想:“难道是那灵山十巫没有将姬远玄带来之人的病情治好,姬远玄一怒之下,竟下令进攻灵山吗?”正胡乱猜想,忽听姬远玄叫道:“拓拔太子!”从那巨树下昂首走来。
  拓拔野对他先前暗中相助颇为感激,见他走来,连忙迎上,微笑道:“适才多谢姬兄鼎力相助。”
  姬远玄微笑摆手道:“拓拔兄言重了,姬某还欠兄台一条性命呢!”两人相视哈哈而笑。
  拓拔野见他笑容中略带凝重,眉宇之间满足忧虑之色,便道:“姬兄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姬远玄目光开动,踌躇片刻,突然弯腰行大礼,叹道:“姬某正有要事恳请拓拔兄相助。”
  拓拔野连忙将他扶起道:“不敢当!姬兄有事只管讲来。”
  姬远玄望了拓拔野身后众人一眼,面有为难之色,柳浪等人识趣、纷纷道:“走!咱们瞧瞧八郡主好了没有。”只有蚩尤巍然不动。
  拓拔野笑道:“姬兄,这位蚩尤,乃是我的兄弟,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姬远玄朝蚩尤微笑行礼,待要开口,皱眉凝神,似乎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微微一笑道:“你瞧见山下那千军万马了吗?”
  蚩尤嘿然道:“这么浩大的声势还能瞧不见吗?姬公子的排场果然大得很。”
  姬远玄微笑道:“蚩尤兄弟,不是姬某排场大。王亥将军所带的这三、四万精兵虽是土族英雄男儿,但这次却是来要我姬远玄命的。”
  语出突然,拓拔野与蚩尤齐齐惊咦一声。姬远玄微笑道:“姬某虽然是黄帝少子,但现下却是土族全族通缉追杀的要犯。土族三十万大军在遍地追缉我,明日晌午之前,至少还会有两三万大军从附近赶至这里。”
  拓拔野奇道:“为什么?”
  姬远玄苦笑道:“你可知我让灵山十巫救治的病人是谁吗?是我父王,当今土族黄帝陛下。”
  拓拔野与蚩尤又齐齐大吃一惊。天下五帝之一的黄帝竟然死了!难怪这一路上总是瞧见披挂孝带的土族军士,难怪连日来土族境内剑拔弩张,气氛诡异。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想道:“木族雷神蒙冤,火族圣杯破裂,赤帝被困,眼下黄帝又突亡,时间上如此之巧,难道与水妖、木妖等都有关系吗?”心中波涛汹涌,寒意森森。
  姬远玄道:“拓拔兄,蚩尤兄弟,姬某知道你们此次来我土族境内,是为了七彩圣土。”拓拔野二人又是微微一惊,姬远玄微笑又道:“实不相瞒,前些日我与父王便在雷泽城中。那夜无尘湖底大战,我们便在观战之列。宁姬惨死,琉璃圣火杯失踪,拓拔兄拼死相助雷神,我们都瞧得清楚分明,心里好生景仰佩服,当时姬某便极想与拓拔兄结交。可惜当时局势混乱,我们身份又极是特殊,终于未能相识。不想几日之后,却在本族境内邂逅,果真是有缘。”
  他顿了顿,又道:“当时我便想,纤纤姑娘被火族抓走,拓拔兄、蚩尤兄弟不往赤炎城,却和火族八郡主一道朝西北土族而来,那又是为什么?想来想去,难道竟是那琉璃圣火杯破裂了吗?拓拔兄为了救回妹子,必定要粘合圣杯,洗刷她的清白。八郡主也只有粘合圣杯,才能将赤帝从琉璃金光塔中救出。而天下唯一能粘合圣杯之物,便是本族七彩土。”
  拓拔野心中佩服,微笑道:“姬兄英明,一猜便中。却不知姬兄当日与黄帝驾临雷府,却为何没有人提及?”
  姬远玄嘿然苦笑道:“本族与木族芥蒂日深,雷神寿庆虽然广发请帖,但土族许多城邦都是悄然前往,不敢让长老会得知。父王与雷神交情甚笃,但由于身份特殊,为了避免长老会的阻拦,才与我,以及二十多个亲信乔装为普通土族使者前往雷泽城贺寿。”又叹息道:“在无尘湖底,父王目睹雷神被奸计所陷,却不能施加援手,心中郁怒至极。幸好雷神前辈福泽深厚,又有拓拔兄相助,终于从容脱身。但是,谁想仅仅两天之后,父王自己便道奸人毒手!”
  拓拔野皱眉道:“姬兄与黄帝既是乔装身份,隐密而行,又怎会遇此不测?”
  姬远玄惨然笑道:“再好的田地都有裂缝。我们的行进路线虽然保密,但自然有人能够得悉。”
  蚩尤心中一动,沈声道:“是家贼内奸么?”自从当日蜃楼城被宋奕之出卖,他便铭心刻骨,极为敏感。
  姬远玄叹道:“不错!倘若姬某没有猜错,应当是家兄姬修澜受奸人挑唆,做出这等逆伦之事来!”
  蚩尤吃惊道:“姬修澜?”黄帝长子姬修澜乃是大荒十神之一的“黄龙真神”应龙的弟子,七岁之时便曾空手降伏蔓蕖山马腹兽,十四岁时以念力拔出朝歌山上的“缠龙逆天枪”,十五岁时一枪击败土族大将军侯尹芝,十六岁官拜土族十大将军之列,勇冠三军,被全族上下视为昔年土族大神蛮胜转世。乃是大荒年青一辈中超一流的人物。即便勇悍桀骛如蚩尤,亦颇为激赏。
  姬远玄惨然笑道:“家兄长我十岁,又非一母所生,彼此之间原已不甚亲近,偏偏又有小人在他身旁挑唆,捏造是非,近年来,他与我更加形如陌路。三个月前,长老会再次提出设立太子,大长老白驼与家兄乃是翁婿,便提出由家兄为太子。家兄原本就声名卓著,族人敬佩,若非他母亲是水族中人,三年前早已成为太子。眼下水族在北侧虎视耽耽,族人极为担心,更加不敢奉家兄为太子。因此便有一些长老提出立姬远玄为太子。议言一出,立时有小人造谣生事,说家兄不能为太子,都是我姬某在暗处所为。嘿嘿,姬某虽然不是圣贤人,也想登位大子,但岂能做这种卑鄙下流之事?
  “家兄听信谗言,与我裂痕更深,父王担心兄弟之争使得族内原已不平静的局面更为生乱,遂将立太子之事搁置下来。一月以前,父王得知雷神寿诞,决定暗自前往庆贺,对外则称病不出。家兄身为土族大将军,肩负族人安危,近来又是多事之秋,自然不能由他陪同。于是父王便让我带了亲信随行,一来拜会大荒十神之一的雷神前辈,二来也好长些见识。岂料这隐密消息不知怎生走漏,又让家兄得知。家兄只道父王偏心,更加生气,半夜间入我府中怒斥责怪,愤然离去。他素来沈默寡言,如此震怒极是少见。”
  姬远玄道:“我生怕父王担心,此事便未向父王提及。”突然重重一拍身旁巨树,叹道:“倘若我将此事告知父王,多加防范,只怕就不会有这局面了。父王对外称病,暗地里与我们一道来了雷泽城,偏巧就遇上了那惊天之乱。那日情形诡诈,巧合之事实是太多,水族圣女、木神句芒、火族吴回这些人竟然尽数在场,实在太过蹊跷。父王目睹雷神蒙冤,郁怒至极,第二日便启程回阳虚山。”
  姬远玄沈声道:“岂料我们还未出木族边境,便陷入重围。所有伏兵都是来自五族的一流高手,我们苦斗许久才终于突围。一日之内,连遇七支阻兵,不下千人。我所带的二十余名亲信战死近半,父王也身受重伤。那重重阻兵,虽然本领极高,但毕竟来自不同族别,彼此不相信任,又深伯被我父王瞧出身份,许多绝招并未使出,是以我们才得以一再逃脱。”
  拓拔野那夜在松树林中与姬远玄邂逅时,所遭遇的几十名黑衣人无不如此,虽然身手极为厉害,但都相互猜忌,掩掩遮遮。听姬远玄这般说,心有戚威焉。
  姬远玄道:“当夜到了钦山之时,突然遭遇六个超一流高手。姬某不敢妄自揣测,但这六人无一不是五族仙级以上的人物。以父王之威,亦难敌六人之力,终于被他们封住经络,动弹不得。那六人将我们制服之后,竟以我的钧天剑将父王剁成十六段!”
  拓拔野、蚩尤齐齐失声惊呼,半晌方道:“以你的钧天剑行凶?想来是要嫁祸于你了?”
  姬远玄目中泣然,沈声道:“不错!那六人杀了父王之后,立时扬长而去。我悲痛中突然记起所携的炼神鼎,连忙乘著父王的元神依旧附著于钧天剑时,将散逸的元神收纳入炼神鼎中。只要元神未散,躯体就算断碎,也终究有法子复合。”
  拓拔野点头道:“是以姬兄便护送黄帝的躯体,到这灵山上来请求十巫救治?”
  姬远玄点头道:“不错!所幸这一路行来,没有遇见像那六人一样的超一流高手。在那松树林中,被流沙仙子与那群追兵狙击时,又幸得拓拔兄相救,得以从容脱身。进入土族境内后,本以为已过险境,不想一日之内接连遇见四支挂丧军队,才知道父王驾崩的消息已经传遍土族。嘿嘿,这弑君凶手自然就成了姬远玄我了。
  我们星夜兼程,避开自家军队,赶到灵山。在山脚下不巧邂逅一支侦兵,泄露了行踪。不过半日工夫,王亥将军便调集了三万军队将灵山重重包围。”
  拓拔野二人听到此处,来龙去脉已大致清楚。黄帝、姬远玄父子一行秘密前往雷泽城之事,除了他们自身之外,只有姬修澜知道。能对他们路线了如指掌,并派遣诸多一流高手沿途狙杀的,只有姬修澜、白驼等人。倘若白驼与姬修澜果真勾结水妖,就更容易解释何以狙击的高手来自诸族。
  拓拔野沈吟道:“姬兄,黄帝眼下状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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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远玄摇头叹息道:“灵山十巫虽有通天之能,将父王躯体缝合如初,但由于父玉是被钧天剑所斩,想要伤口重新愈合,除了法术之外,还必需要以本族朝歌山七彩土黏合……”
  “朝歌山七彩土!”拓拔野与蚩尤心中剧震,突然明白姬远玄想要他们相帮的是什么了。
  姬远玄目光炯炯地望著他们,沈声道:“不错!拓拔兄,蚩尤兄弟,眼下我们三人想要的东西都是一样的。而且姬某相信,此次父王遭害,必定是水妖等外贼勾结家兄周围的小人所为。神帝羽化之后,天下无主,五帝会盟在即,妖魔小丑自然都按捺不住要粉墨登场,是以近年来五族中都是动乱频频。蚩尤兄弟,令尊乔城主当年也是被水妖所害,才家破城亡;拓拔兄,龙族历来被水妖欺压,眼下水妖又层层进逼,冲突在即。无论怎样看来,你我三人都是同仇敌忾,为何不一道取回七彩土,联手挫败水妖的阴谋呢?”
  他这一番话简单明了,鞭辟入里,与拓拔野、蚩尤二人心中所想完全一致,两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突然高高扬起手掌。姬远玄大喜,也高高地扬起手掌,三人对视大笑,击掌互鸣。
  六侯爷、柳浪等人远远地瞧见他们欢喜击掌,都大为诧异。
  忽听山下传来震耳欲声的喊声,似是无数军士以号角同时喧奏:“逆贼姬远玄,阴鸷奸诈,挑拨君臣,党同伐异。窃国阴谋败露,挟黄帝而潜逃,欲与木妖雷某狼狈为奸,劫难天下。雷枭溃灭,孤立无援,竟残杀君父,丧尽天良,灭绝人伦。天地俱怒,人神共愤……”
  数万军士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朝著灵山步步逼近,距离山脚已不过五里。漫漫火炬,闪闪刀戈,兽骑似海,旌旗如林。
  六侯爷等人听到呐喊之声,无不震惊。六侯爷嘿然道:“妙极妙极,太子殿下最为擅长的便是结交‘逆贼’,今日果然又结交了一个。”
  又听那山下的万千声音又齐齐喊道:“灵山圣地,岂容逆伦奸贼藏匿?十巫圣驾,万请缚贼山下。山上人等,黎明前未下山者,均视为姬远玄乱党。一经抓获,格杀勿论。”
  成猴子喃喃道:“他奶奶的,格杀勿论?怎地咱们总是卷入这等倒楣之事?”
  卜运算元愁眉苦脸道:“可惜可惜,今日十卦都己算过,无法再卜上一卦啦!”
  忽听巨树上传来巫咸、巫彭的怒吼声:“他奶奶的,老子在这里动手术,这群稀泥混蛋大呼小叫的,存心让老子出错下不了台吗?快快叫他们滚蛋!”
  巫罗、巫即等人叽里咕噜地应答一通,从那树洞中悠悠飘下。
  八巫怒气冲冲地御风飞到崖边朝下眺望。土族万千大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警示话语,山脚下等候明日问诊的病人被那排山例海的气势震慑,魂飞魄散,纷纷向外逃离,只有少数人依旧躲在山脚帐篷之中。
  巫抵、巫盼怒道:“他奶奶的,把老子的病人全吓跑了,老子让你们全变成病人!”
  巫罗、巫即道:“病人,不好,看病,我们累。死人,好,不累。”两人颠三倒四地重复了两遍,指尖一弹,一道金光弥漫,凝集为两支细小的号角,徐徐落到他们手上。
  巫罗、巫即轻摇脑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稍作酝酿,两腮突然一鼓,“劈--呜--哔”,号角登时发出刺耳嘈杂的尖锐杂讯。众人吓了一跳,彷佛千万只蚂蚁在心头攒动,又如同千万只猫爪在喉咙轻轻抓挠、说不出的麻痒难受。心中齐齐闪起一个念头:生平听过的难听杂讯,以此为最。忙不迭地将双耳塞上。
  拓拔野心道:“雨师姐姐的号角苍凉凄厉,洛姬雅的号角诡异凄寒,但至少还有跌宕回旋的韵律,这两个妖精却是全无章法,和他们说话一样颠三倒四,不可理喻。”
  那嘈杂刺耳的噪音忽大忽小,恣意跳跃,听得成猴子等人哭丧著脸,恨不得以头撞树,只有灵山八巫喜笑颜开,拍手叫好。巫礼、巫谢摇头叹道:“噫乎兮!五弟六弟之管乐也,直可惊天地兮泣鬼神。九转缭绕而上青空,回旋变化若黄河。此曲当自天上来,吾等有幸聆听之,幸何如哉!幸何如哉!”
  杂讯变化莫定,每一声都彷佛要将人的耳膜撕裂:心肺挖开。漫山遍野突然响起各种怪吼怒啸声,起初寥落尖利,片刻之间便如海啸雪崩,此起彼伏,声浪震天。细细辨去,少说也有数万只猛兽在一齐呼啸。势如滚滚风雷,登时将数万大军的号角压了下去。
  巫礼巫谢又赞道:“嗟夫!此非天籁之音乎?五弟、六弟之管乐也,感天动地,激发天籁之音,天若有情,也应泪下如雨。噫嘻!巍巍乎高山,汤汤兮流水,令人间之茶饭不思,肉味不识……”长篇大赋,滔滔不绝,比之那聒噪号角,还要令成猴子之属痛恨发狂。
  巫咸、巫彭齐齐探出头来,大怒道:“老子叫你让他们闭嘴,你们倒和他们比嗓子吗?他奶奶的,巫礼、巫谢再唧唧歪歪,老子打得你们屁滚尿流,汤汤乎流水,证你他奶奶的茶饭不思,肉味不识!”
  成猴子等人闻言大快,齐声叹道:“嗟夫!此非天籁之音乎?”
  ※※※
  天空中“仆仆”乱响,无数怪鸟从山林中冲天而起,黑压压地在空中盘旋穿梭,鸣啼怪叫不绝于耳。无数黑色之物簌簌掉落,密集如两,腥臭弥散,正是漫天鸟粪。
  六侯爷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果真是‘感天动地,激发天籁之音。天若有情,也应泪下如雨’。噫嘻!”
  空中怪乌越来越多,随着那噪音起落高低盘旋,环绕霆山上空飞翔不息。黑漆漆的山谷中突然光芒绽放,五光十色,闪烁不定。原本被万千火炬映得桃红的夜空,倏然变幻颜色,横空掠过的无数鸟影也镀上了瞬息变幻的层层色彩。
  山谷中兽吼如狂,蹄声震动。脚下的山峰彷佛也在急剧晃动,彷佛随时会崩塌。轰然声响遍山响彻,到处都是树木折倒拖曳之声。蚩尤青光眼凝神望去,瞧见无数猛兽湖水似地从密林中冲出,将一切阻挡物撞飞,在谷内汇聚如滔滔大江,澎湃汹涌,朝着灵山下发狂似地席卷而去。
  拓拔野当年在万里荒原上,曾经目睹雨师妾以苍龙角御使万兽奔腾,后来又曾与科汗淮等数百游侠纵横千里,迎面冲击发狂的万千兽群;但二者都是在平原之上,不似今夜,万兽自高山猛冲而下,挟带狂澜气势,席卷万物,宛如山洪爆发。另有一番惊心动魄的感觉。
  目睹群兽呼啸奔腾,从狭长的谷中冲泻而出,朝着山下铁桶似的土族大军闪电冲击,拓拔野等人都大感痛快,纵声长啸。高亢啸声与那尖利噪音交相呼和,群鸟惊飞,朝外翱翔怒舞,与环绕于灵山上空的土族空中骑兵层层冲击,登时悲啼四起,羽毛漫天纷扬,无数鸟尸与土族军士纷纷从高空趺落,凄声惨呼。
  姬远玄皱眉不语,轻轻一掌拍在身旁大树上,目中满是沉痛之色。拓拔野心下了然,道:“姬兄是在可怜这些土族军士吗?”
  姬远玄沈声道:“他们都是土族的英雄男儿,大荒一等一的好汉。我们姬家兄弟之争,却要连累他们抛头洒血,姬某心中不安。”
  拓拔野心道:“这姬远玄身在逃亡,却有王者仁心,假以时日,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更起激赏敬佩之心。
  却见万千兽群滚滚汹涌,刹那之间便如巨浪般席卷到土族大军之前。土族大军肃穆严整,龙马骑兽都已黑幕蒙眼,耳中塞棉,不知周围究竟。
  王亥青铜大旗缓缓转动,土族大军立时变换阵形:中路骑兵快速后撤,迅疾而不慌乱;两翼战车朝中移动,挡在阵前;层层曼叠三排青铜战车绵延近五里,将山谷出口包拢住:战车上军士将长矛卡在卡口之中,万千长矛笔直挺立;弓箭手高低层垒,错落四排,弯弓待命;投石车与烈焰车也缓缓地驶上前来,等待就绪。
  青铜大旗朝右下一转,登时乱箭怒射,巨石如雨,朝着汹涌兽群不停攻袭。万兽中不断有猛兽被巨石砸中,悲吼倒地,瞬间被后涌上来的兽群践踏而死。也不断有猛兽被长箭接连射中,终于不支倒地,转眼化为肉泥。血肉迸溅,腥味弥散,兽群怒吼,冲势益狂。
  轰然声响,百余只巨大的剑牙猛犸率先冲撞土族大军,密集的长矛立时没入猛犸体中。猛犸悲声狂吼,战车被控得退了丈余,复被后面的战车卡住,终于稳住。但由后冲上的兽群撞在那被长矛刺死的猛犸上,登时又将猛犸连同战车朝后撞退。如此反覆撞击,战车不住地朝后滑退。
  有些凶猛的猛犸负伤狂吼,长鼻卷舞,悍然将整架战车卷起,抛甩到远处去。车上战士惨呼叠声,不是被长矛刺穿,便是被冲涌而上的兽群撕成碎片。
  插翅豹、狮虎、刀牙狮等善于奔跃的猛兽纷纷从前方受伤垂死的野兽身上越过,接连不断地扑到战车上,与车上军士扭打嘶咬。但再要跃起之时往往被第二排战车上的军士乱箭射死。
  蛇颈毒兽、斑纹兕等大型毒兽更为凶残悍勇,纵然被乱箭射得犹如豪猪,依旧狂吼喷毒,触者无不尖声惨叫,横死当场。
  兽群中许多见所未见的奇怪凶兽奔腾飞跃,怒哮扑剪,极是凶猛。一只两肋长了三对长刀似的尖翅的猛兽狂呼着飞入土族大军,蜻蜓点水般在众人头上穿行,六翅霍霍,如刀挥舞,所到之处人头四飞,鲜血喷涌。被土族数十名军士长矛齐齐刺穿,依旧怒吼跳跟,挥翅将长矛齐齐斩断,斩杀六、七人后方才倒地身亡。
  拓拔野等人站在崖顶,眺望群兽狂奔,前仆后继地冲撞土族大军的惨烈局面,心中都不免微感恻然。
  巫抵、巫盼眉飞色舞道:“他奶奶的,妙极妙极!满地都是残肢断臂,嫁接的材料一年半载也不愁了!”
  巫姑、巫真蹙盾道:“五哥、六哥,这些人死得好生难看。我看倒不如叫些虫子,给他们全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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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抵、巫盼大急道:“万万不可!再来一些断腿!”
  巫罗、巫即不理,闭目摇头,鼓腮吹奏,满脸怡然自得。巫礼、巫谢亦随之闭目摇头,击节赞赏。
  空中漫漫鸟群将土族空中骑兵冲得溃散凌乱,盘旋俯冲,朝着土族大军宛如密雨般冲去。青铜大旗缓缓转动,后方土族军士朝上次第弯弓,箭石朝天激射,鸟尸纷纷坠落。但更多的鸟群闪电般冲击而下,拎起摔不及防的土族军士呼啸而去,啄破脑壳,吸食脑浆,而后丢下万丈高空。
  青铜旗前后摆动,突然“呼呼”之声大作,数十面金黄色的幡伞旋转腾空,金光纵横交错,旋转飞舞。天上疾扑而下的鸟兽撞着这金光,登时嘶声悲啼,尸落如雨。正是土族的“收魂幡伞”。
  土族大军在王亥指挥下,迅速恢复镇定,前方大军井然有序地阻击冲撞而来的如潮凶兽,后方大军则按部就班对付漫天冲击而下的鸟群。人兽对战,仍是土族大军稳占上风。
  号角声忽转嘶哑嘈杂,尖利难当,彷佛瓦砾刮扫琉璃,众人虽掩耳,仍觉心痒难搔。
  李九姑突然发出一声大叫,继而真珠尖叫一声,一路逃到拓拔野身边。众人忽觉脚下冰凉,似有什么冰冷黏滑之物从脚上爬过,低头望去,只见无数的毒蛇迤逦蜿蜓,从林中游出,夹杂着万千古怪的虫子,由众人脚间穿行而过。只有灵山八巫周围没有虫蛇穿梭。
  拓拔野微微一笑,正想将真珠抱起,真珠却眼眶一红,双颊似火,朝六侯爷等人退去,在六侯爷身边站定,闭起双眼,不敢下望,全身簌簌发抖。
  六侯爷看了拓拔野一眼,笑道:“如此美差便由我来做吧!”不顾真珠尖声惊叫,将她猛地扛起,抱到怀中。真珠面红耳赤,怯生生地瞟了拓拔野一眼,想要挣脱而下,但瞧见地上层层涌进的虫蛇己厚达一尺,到了六侯爷小腿,登时面色发白,闭上眼睛不敢乱动。
  拓拔野微微一笑,但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失落。
  众人站在数尺厚的虫蛇流中,毛骨悚然。滔滔蛇虫翻江倒海,宛如瀑布似的落下悬崖,在山谷中与四面八方围聚的蛇群汇合,朝着谷外河流般涌去。兽群、蛇群宛如两条平行的大河,在那刺耳难听的号角声中,开始了新的一轮攻击。
  土族大军见无数毒虫潮水似地涌来,登时起了小小的骚动。青铜大旗挥舞两次,军阵方才稳定下来,无数火箭“咻咻”破空,直射蛇群。轰然声响,在大军与蛇群之前,燃起了漫漫火海。
  蛇群竟丝毫不惧,迳自游行。火光熊熊,青烟腾绕,风中满是烧焦的蛇肉气息。但那蛇群涌过,大火随之熄灭,无数的虫蛇在厚厚的毒蛇尸体上继续蜿蜓前行。
  终于,虫蛇如流水般从土族大军的下方钻入,所经之处,马兽悲嘶若狂,青铜车上战士纷纷惨叫例下,战车严整的防线开始溃乱。
  兽群欢腾,发疯似的狂猛冲击,波涛般一浪接一浪地越过战车,朝着后方的土族军士扑去。天上漫漫鸟群密雨俯冲,劈头盖脸地猛击。收魂幡伞在群鸟接连不断的疯狂扑击下,“扑嗤”连响,破裂了十余面。登时露出了些许空隙,鸟群乘隙猛冲而下,巨翼狂风,不断将土族军士摔得飞到数丈开外。
  青铜大旗绕转挥舞,两翼的军士不断地朝中间补充,填补缺口,铁桶似的将兽群重新格挡在周边。但对于无孔不入的汹涌蛇虫,土族一时也没有寻到良方妙计,只得一面慢慢后撤,一面派出大量军士在第一道防线与第二道防线之间迅速掘了几尺深、近丈宽的长沟,填入燃料与青色的岩溶土。
  等到第二道防线所有青铜战车都已集结完毕,第一道防线的战车、军士交替后撤,退入第二道防线预留的近百个小缺口,然后再自动融入第二道防线。但撤退的过程中,虽然井然有序,交错掩护,仍然被那兽群冲涌得伤亡过半。
  兽群、蛇群漫漫汹涌,穷追不舍。将近那长沟之时,火箭“嗖嗖”破空飞掠,纷纷射入那长沟之中,“砰”地爆响,一条五、六里长的“火龙”登时蹿跳起来,熊熊火焰将蛇群与兽群暂时阻隔在周边。长沟之中,那青色的岩溶土彷佛液体一般涌动,随着火光一起跳跃。
  号角“支嘎”刺耳,兽群咆哮冲撞,冲过火阵。猛兽双足一旦触及那岩溶士,登时化为枯骨,惨叫着宛如烂泥般拥软,直至完全陷入岩溶土中。刹那间无数的野兽悲呼痴倒,消失于沸腾的浆士中。
  但兽群数目极多,奔跑太快,后涌上的兽群踩着尚未完全陷入岩溶土的兽尸飞掠而过,朝着土族大军继续冲击。而蛇群亦不顾一切地穿行烈火、岩溶土,从厚积的尸体上冲过。
  土族大军依法炮制,再次徐徐后撤,在兽群与蛇群面前,又留下了漫长的深沟岩溶火阵。如此反覆,山脚下的树林、平地上,留下了不计其数的猛兽、虫蛇以及土族军士的尸体。
  姬远玄再也忍不住,大步走到灵山八巫前,躬身行礼道:“八位前辈,他们只是想要姬某的性命,并无对灵山不敬之意,还请前辈手下留情,将这些神兽神蛇尽数召回。”
  巫即、巫罗依旧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吹着金号,巫姑、巫真叹息道:“俊公子,瞧你仪表堂堂,怎地是个呆子?人家说你是逆贼乱党,要拿你的人头呢!你倒替他们说情?真是傻得没谱啦?”
  姬远玄道:“仙子,想要拿我人头的,并不是这些军士,姬某不忍他们枉送性命。”
  巫抵、巫盼瞪眼道:“他奶奶的,臭小子,你道我们是替你出头吗?姥姥的,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竟敢跑到灵山脚下捣乱,不给点教训那还成吗?”
  拓拔野微笑道:“两位说的是!这等狂徒岂能不好好地教训教训?”姬远玄一楞,不想拓拔野会说出这番话来。巫抵、巫盼正点头微笑,拓拔野又道:“只是灵山上的灵兽神蛇都是极为珍贵的宝物,那些狂徙的贱命连草菅也比不上,若是用这些珍贵神兽去教训他们,岂不是太过可惜了吗?”
  灵山八巫齐齐一楞,道:“那倒是!”
  巫即、巫罗正踌躇不决,忽听山下传来一个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青要山武罗拜会灵山十巫。”
  众人面色一变,姬远玄失声道:“武罗仙子!”
  武罗仙子乃是土族圣女,素以公正严明著称,居于青要山上,不轻易下山,想不到今夜竟也来到灵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土族大军潮水似地朝两旁分涌开来,一个淡黄色豹斑长裳的美貌女子踏空而行,衣带飘飞,翩然出尘。身后两个俏丽女童怀抱长剑,御风相随。当她飘然掠至兽群上方时,汹涌呼啸的兽群突然停顿安静下来,就连那漫漫蛇虫也突然停止了游动。
  武罗仙子三人御风疾行,刹那之间便已到了这悬崖之上。
  蚩尤传音道:“乌贼,这武罗仙子据说与你的雨师姐姐乃是死敌,你可小心了。”
  拓拔野大奇,待要相问,武罗仙子已经飘然眼前。当下凝神观望,见她眉如柳叶,眼似新月,肌肤莹白如冰雪;双耳一对金石耳环,灿灿生光;腰肢纤细柔软,彷佛一只手掌就可以握住一般;嘴角眉梢虽微含笑意,却有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态。
  姬远玄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姬远玄参见圣女仙子。”
  武罗仙子淡淡一笑,道:“你闯得好大的祸!”声音如玉石激撞,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六侯爷与柳浪但是心神尽醉,目光恍惚。
  姬远玄恭声道:“圣女仙子,姬远玄从未做过任何恶事,无愧天地良心。”抬头坦然凝视武罗仙子。
  武罗仙子凝望他半晌,微微一笑,转身向巫姑、巫真微笑道:“两位仙子姐姐久日不见,越发年轻美丽了。”
  巫姑、巫真大喜,摸着脸颊笑道:“是吗?小妹妹你也越发俏丽了!”
  巫抵、巫盼、巫即、巫罗四人木楞楞地望着她,满脸痴迷,说不出话来,连号角也忘了吹了。
  武罗仙子微笑道:“此行仓促,来不及准备礼物,特带了十六瓶‘荀草雪肤霜’给两位仙子姐姐,还请笑纳。”两个女童弯腰将两个玉石盒子放在巫姑、巫真的面前,退了回去。
  那玉石盒中装了十六个精美的玛瑙瓶子,每一个都将近巫姑、巫真那般高,巫姑、巫真大喜,笑道:“好妹妹,多谢啦!”
  武罗仙子微笑道:“聊表心意而己。”朝着巫即、巫罗微微一笑道:“两位前辈,山下敝族将士,只是奉命到此请姬公子回宫而已,并无不敬之意。如有冒犯,还请前辈大人大量,多多海涵。”
  巫即、巫罗如梦初醒,结结巴巴道:“没有,我们,生气不,高兴,高兴。”
  武罗仙子灿然笑道:“那便多谢二位前辈了。”朝着灵山十巫微一行礼,又转身对姬远玄道:“姬公子,此次白大长老代表长老会,请我将你带回阳虚山。为了避免无辜生灵遭受涂炭,请姬公子随我走一趟吧!”
  姬远玄身边众黄衣男女突然一齐拜倒,哭道:“姬公子受奸人陷害,蒙不世奇冤,还请仙子明察!”
  姬远玄正容道:“圣女仙子,姬远玄清白一身,坦荡无愧,原本应当随圣女仙子即刻返回阳虚山。但眼下奸贼环伺,父王生死一线,倘若姬远玄贸然回宫,被定罪问斩是小事,贻误父王生机却是万悔莫及的大事!还请仙子谅解。”
  武罗仙子蹙眉道:“你说什么?黄帝陛下还有转生的可能吗?”
  姬远玄点头道:“多亏灵山十位前辈施以妙手,才挽回一线生机。”
  武罗仙子全身一震,沉吟片刻,道:“姬公子,请随我来。”腰肢摆舞,朝着树林中走去。姬远玄整理衣裳,随着那两个女童大步跟上。
  众人面面相颅,都觉姬远玄这般贸然随行太过冒险,倘若被武罗仙子擒住绑回阳虚山,岂不是万劫不复?那些黄衣男女的脸上闪过忧惧之色,只有六侯爷浑然不觉眼前之事,犹自喃喃道:“好白的牙齿,像是雪玉石雕成;难怪……难怪说话声音这般清脆动听。”
  
 楼主| 发表于 2011-2-28 22:08: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清冷九钟
众人远远地瞧见武罗仙子与姬远玄在密林中传音对话,姬远玄面色凝重,侃侃而谈;武罗仙子则时而微微摇头,时而蹙眉不语。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也可料知姬远玄必是将近日发生之事如实相告,武罗仙子多半只是将信将疑。
  巫即、巫罗吹响刺耳号角,将漫山遍野的兽群虫蛇迅速召回。巫抵、巫盼则又以武罗仙子喜欢的究竟是谁展开殊死辩论,口沫横飞,终于忍不住掐住对方脖子,扭打一团。巫礼、巫谢见状悲呼“噫乎兮!斯可痛矣!红颜祸水可以断言也!”但目光也忍不住紧盯武罗仙子,咽了一口口水。
  拓拔野传音蚩尤,询问何以武罗仙子与雨师妾是死敌?蚩尤嘿然道:“乌贼,你听了可别发酸。当年在唇楼城里听水族游侠说过,龙女雨师妾喜欢的一个男人,喜欢上了土族圣女武罗仙子。雨师妾一怒之下曾经孤身迳闯青要山,与武罗仙子打了一架,自此就结下了极深的梁子。”
  拓拔野心里果然有些发酸,笑道:“这倒像是雨师妹子的作风。”心中寻思,不知雨师妾当年喜欢的男人究竟是谁?现又在何处?想要问蚩尤,又想他多半不知,只怕还要被他嘲笑吃醋,当下作罢。
  过了片刻,武罗仙子与姬远玄并肩从林中走出。武罗仙子叹息道:“你所说的,我会向长老会转达;但是其中荒唐之处实在太多,纵然我相信你,长老会也多半不会相信。”
  姬远玄行礼道:“多谢仙子。姬远玄问心无愧,即使世人皆不相信,也有日月天地相信。”
  武罗仙子微微一笑,道:“你不随我回去,众人更加认定你畏罪之心。你想以一己之力与全族对抗吗?”
  姬远玄摇头道:“姬远玄就算千夫所指,也毫不在乎。自有水落石出之日。但父王生机性命,却是一刻也不得耽误。”
  武罗仙子淡淡一笑,道:“那就随你了。”转身朝众人微笑道:“武罗告辞了。”与那两个女童一起乘风而起,翩翩向山下飘去。月光斜照,山谷如笼轻纱淡烟,朦胧之中,她如梦中仙子,飘然而来,飘然而去。
  忽听巨树上传来巫成、巫彭哇哇乱叫的声音,众人这才霍然惊醒。拓拔野与蚩尤心中猛地一震:难道八郡主出了什么事吗?对望一眼,齐齐腾空跃上树洞,众人也纷纷跟随。
  冰心洞中灯光明亮,众人奔到那水晶墙前,朝里眺望。只见正中木台上,烈烟石安详仰躺,面色红润,似已无大碍。旁边一个火炉熊熊燃烧,上悬的丹罐不断地散发出五颜六色的气体,缭绕腾空。巫咸、巫彭在室内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跳踉大骂。眼见其他八巫赶到,立时转身怒吼道:“他奶奶的,谁取了老子的‘清冷九钟霜’和‘清冷渊苦泪鱼胆’?”
  巫抵、巫盼见他们暴怒,连忙叫道:“不是我!”
  巫即、巫罗也口吃道:“是,不,我们,不是!”
  巫姑、巫真红着脸,忸怩半晌道:“大哥、二哥,前些日子,我们的‘十合美容霜’还差一味‘秋霜’,我们就把‘清冷九钟霜’拿去了。对不住,你们别生气好不好?”
  巫咸、巫彭见是九妹、十妹,又听她们撒娇求饶,登时没了脾气,颓然叹道:“下回记得先和我们说上一声。”
  巫礼、巫谢见他们语气松动,连忙叹道:“嗟夫,吾心愧矣。吾‘苦菊茶’独缺清苦药引,故不得己取兄之‘清冷渊苦泪鱼胆’,望兄海涵。”
  巫咸、巫彭登时暴跳道:“他奶奶的!原来是你们这两个老醋精!你道老子的药是给你们这两个酸菜干泡茶的吗?姥姥的!”双手一弹,“轰”地一声,巫礼、巫谢的高帽登时被一团烈火烧着,两人“嗟夫!”声中把头鼠窜,迳自逃出树洞去。
  众人莞尔,巫抵、巫盼更是幸灾乐祸,窃笑不已。
  巫咸、巫彭气哼哼地盘腿坐在地上,瞪着拓拔野与蚩尤,过了半晌,悻悻道:“他奶奶的,臭小子,不是老子救不了这小丫头,只是最重要的两味药都被我弟弟和妹妹糟蹋了。姥姥的!”
  拓拔野、蚩尤心下大惊,骇然道:“那眼下八郡主的情形究竟如何?”
  巫咸、巫彭道:“他奶奶的,这小丫头究竟招惹谁了?体内有一个极为厉害的元神……”
  蚩尤大惊,厉声道:“什么!南阳仙子的元神果真又附着她身上了吗?”
  巫咸、巫彭道:“什么南洋、北洋,老子不知道。不过那狗屁元神古怪得紧,虽然在她体内,却好像被封印沉睡,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巫咸道:“奶奶的,老子生平头一回见到这么古怪的事情。这狗屁元神定是从封印她的神器逃入小丫头的体内。但是她为什么能从神器中逃出?又为什么能直接进入这丫头的体内?简直他奶奶的乱七八糟,一场糊涂!”
  蚩尤心中大震:“是了!必是在我离开帝女桑的一瞬间,南阳仙子附着入八郡主身体。南阳仙子说过:八郡主能在扶桑树外瞧见她的元神形貌,是因为彼此同出一脉,元神相互契合。因此她能借八郡主的躯体做为新的封印神器,逃离帝女桑!”
  拓拔野道:“前辈,那这元神何时会醒转?醒来之后、八郡主又会怎样?”
  巫咸、巫彭道:“他奶奶的,倘若她醒来,那这丫头的麻烦就大了!”见拓拔野与蚩尤脸色骤变,又道:“嘿嘿,倘若只有这个狗屁元神那也罢了!偏生这小丫头的身体竟然还有极为猛烈的三昧紫火和情火。他奶奶的,这两种狗屁火现下已经融入她经络骨血之内,想要清除是狗屁可能也没有了。”
  众人大骇,蚩尤惊怒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拓拔野微笑道:“倘若是其他庸医自然没法子,不过到了大荒第一神医灵山十巫手中,就算是死了三、五年,也能医活过来。”
  巫咸、巫彭满脸得意,哈哈笑道:“臭小子不愧是神农弟子,到底知道些道理。”咳嗽几声,道:“所幸这小丫头乃是天生火灵,可以吸纳驾御火属灵力。只要先用我天下第一神医独门配制的‘天下舞霜丹’镇住体内热毒,避免周身经络被情火和三昧紫火烧坏,然后通过运气调息,借助‘天下舞霜丹’的药力逐步将情火与三昧紫火化为自己的真气。他奶奶的!不但无害,反而有利。”
  众人大喜,拓拔野与蚩尤舒了口气道:“那么……南阳仙子的元神呢?”
  巫咸、巫彭瞪眼道:“他奶奶的,你当老子的‘天下舞霜’是普通药丸吗?自然可以将那狗屁元神镇住,让她三年五载无法醒转。嘿嘿,等她醒来之时,早就被丫头的元神吸纳得一干二净了!”得意洋洋,哈哈大笑。突然顿住笑声,满脸沮丧,恨恨道:“他奶奶的,可惜老子的‘天下舞霜丹’还差了两味药料,都他奶奶的被……”
  见巫姑、巫真泪汪汪地瞧着他们,登时又叹道:“罢了罢了!你们想要救这小丫头,就得尽快找到‘清冷九钟霜’和‘清冷渊苦泪鱼胆’,与这炉中的丹药研磨一处喂服。”
  蚩尤沈声道:“在哪里可以找到?”
  巫成、巫彭还未回答,却听姬远玄朗声道:“丰山。清冷渊。九钟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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