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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iangyituo

[转载] 搜神记(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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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20 22:03:42 | 显示全部楼层
洛姬雅眉尖一蹙,恶狠狠地插腰望他,待要大发娇嗔,突然“噗哧”一笑,啐道:“臭小子,你的脸皮怎地变得这般薄啦?怕龙女听见了,吃醋降酸雨吗?”拓拔野脸上一红,待要说话,却忽地气岔剧疼,汗珠涔涔而下。
  夸父大觉有趣,拍手大笑道:“栗子炒白果,拓拔野怕老婆。”
  拓拔野又好气又好笑,又听流沙仙子脆声道:“臭小子,适才本仙子在河边洗草药,你忽然从水里钻出来,甜言蜜语、死乞白咧地央求我,说什么有人用尸蛊驱鬼害人,要我务必帮你一忙,将那些蛊虫驱除干净,怎地现下又翻脸不认啦?”
  众人大奇,无不轰然,虽觉不解,但料想流沙仙子所言非虚,对她敌意登时大减。
  拓拔野一愣,自己何时做过此事?蓦地想起先前夸父说过,自己与他打赌,让他追搬救兵之事;灵光一闪,转头迅速扫望人群。
  洛姬雅见他东张西望,听若不闻,心下有气,嗔道:“臭小子,你到底说不说话?再不说话我可走啦!”
  拓拔野蓦地在人群中寻见晏紫苏,见她杏眼清澈,嘴角微笑,神色轻松妩媚,略带着一丝捉狭得意,与先前那悲痛、恨怒的模样截然不同;登时大震,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
  洛姬雅拍了拍那歧兽,自言自语道:“那七,既然他不理咱们,咱们就走吧!横竖这些人死活不干我事。省得有人还认为是本仙子没事找事,热脸贴人冷屁股呢!”那歧兽木愣愣地扑扇翅膀,以示赞同。
  拓拔野蓦地清醒,忍痛大声道:“是了,我想起来啦!的确是我央求仙子来的。还请仙子快快施展仙术妙法,将九冥尸蛊完全驱清!”
  洛姬雅嫣然一笑,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不屑。又叹了口气道:“既然我的亲亲小情郎出口央求,本仙子就勉为其难,做一回好人吧!”
  当是时,萎顿在地的黑帝蓦地“赫赫”怪叫,霍然坐起身来。众人齐声惊呼,都道他已气绝,不料竟突然挺尸。
  晏紫苏变色叫道:“三生石!快刺碎他丹田的三生石!”群雄如梦初醒,纷纷抢身上前,刀光剑影交迭乱闪,朝他腹部刺、劈而去。
  黑帝碧眼怒睁,凶光大作,突然昂首长啸,那嘶哑凄厉的声音宛如裂冰撕帛,说不出的刺耳难听。声音如惊雷怒爆,众人耳中嗡然,气血翻涌,纷纷大叫着朝后震飞。
  阴风狂舞,天地陡暗。黑帝厉声大吼,冲天飞起,皮肉鼓动,“噗噗”绽破,血花喷涌四射。腹部绚光四射,周身蓦地变得透明,乌黑的骨骼,鲜红的肌肉,蓝色的血管……交错密布。隐隐可见无数彩色的甲虫在他体内攒攒蠕动,扑扇飞舞,万千彩光气流缭绕奔涌,每一次冲撞,都怒绽起耀眼的光芒。
  他哈哈狂笑,凶睛电芒横扫,厉声喝道:“都给我过来!”双手化爪,凌空飞抓。群雄脑中轰然,肝胆欲炸,神识似裂,彷佛自己的魂灵正被无数只鬼爪硬生生地从躯壳中抽拔而出,剧痛欲死。
  洛姬雅失声道:“摄神御鬼大法!”
  “砰砰!”数十个尸鬼哀嚎着飞冲而来,接二连三地撞在黑帝的身上,骨肉断折横飞,污血喷涌,无数只彩色蛊虫破体飞扬,密雨似的冲入黑帝体内。绚光朵朵跳跃,幻彩流离。
  众人凄烈怒嚎,形如疯魔,突然一个人平空飞起,惨叫着当头撞入黑帝的手爪之中。“喀嚓”一声,颅骨碎裂,脑浆迸飞,一丛尸蛊从断颈喷涌而出直没黑帝掌心。继而第二个、第三个……念力、真气稍弱者纷纷拔地而起,悲呼怒撞,血肉漫天迸射。
  群雄大骇,苦苦强撑,应龙等土族高手集结盘旋,将姬远玄等人护在其中,远远地避退开来,似乎在伺机而动。
  人影纷飞,凄嚎不断,无数僵尸凌空冲撞,在黑帝身旁重重围织;数不清的尸蛊缤纷乱舞,萤火虫似的在黑暗中闪耀着妖艳而凄诡的彩光。
  翠绿的、橘黄的、银白的……万千绚光迷离飞舞,随着漫漫蛊虫一齐冲没入黑帝的身体,如江河入海,源源不断地奔涌汇集到他的丹田,与三生石激荡出刺目已极的眩光。黑帝张臂厉吼狂笑,周身急剧膨胀,闪闪发光,瞬息之间变作近七丈高的透明妖魔!
  拓拔野又惊又怒,汁老妖眼见败局已定,竟破釜沉舟,不惜冒元神迸爆碎裂的巨险,以此妖法攫取众尸鬼、群雄的神识,反戈一击。想要奋力与之相搏,奈何经脉断碎,有心无力。
  正自惊怒无计,却陡然瞥见那盘蜷在地、奄奄一息的乌金巨蛇轻轻一动,悄无声息地舒展开来。“噗!”蛇皮开裂,急速翻蜕,一道金属似的黑红色光泽倏然闪耀“啪!”乌金巨蛇爆裂开来,赤光电舞,一条八丈余长、直径五尺的人头赤蛇飞扬卷扫,惊雷咆哮。
  烛龙!
  烛龙未死!拓拔野心下大震,这奸猾老怪必是故意装死,养精蓄锐,等到黑帝麻痹大意之时,全力反击。
  “轰!”绚光迸爆,尸蛊密集横飞,黑帝那巨大透明的鼓胀身躯被烛龙蛇身雷霆电扫,登时破裂迸炸。黑帝狂吼声中,反拍一掌,霓光爆鼓,登时将烛龙打得翻身飞腾。
  “哧哧”激响,黑帝残躯如漏气皮球似的漫空乱舞,急速缩小。他悲怒怪吼,倏地朝拓拔野电射而来!
  拓拔野心中一凛,蓦地明白他要将元神寄入自己体内!惊怒交集,奋力运转真气,握紧刀柄,只等他冲到身前便全力怒斩。
  黑帝如狂飙卷至,狰狞怒吼,双手当头齐拍。轰然巨响,绚光刺目,拓拔野眼前一花,只觉一股汹狂气浪当胸怒撞而来。他还未及提气挥刀,已被撞得骨骸如散,真气迸飞,喉中一甜,鲜血狂喷,眼前昏黑,身不由己地朝后高高摔飞。
  胸前蓦地一阵刺痛,彷佛有万千虫子电闪冲入,耳边听见鬼哭狼嚎似的声响,排山倒海似的将他淹没。迷糊之中,心底森然一凉,又是恐惧又是愤怒,难道此身当真要被妖鬼所据?
  此念方起,忽听黑帝发出一声凄厉、狂怒的咆哮,继而身前一空,气浪全消,那刺痛之感也烟消云散。
  身下一震,似乎被什么人紧紧抱住。所触温软嫩滑,幽香扑鼻,那感觉如此惬意而熟悉。一个温柔而娇媚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小野,你没事吧?我们来迟啦!”又是欢喜又是担心,正是龙女雨师妾。
  拓拔野正自大喜,忽地又听见一个极之熟悉的男子声音嘿然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经打了?”
  蚩尤!
  拓拔野心中大震,刹那之间激动欲爆,想要大笑,却发不出声音;想要看一看他,却睁不开眼睛,但脸颊滚烫,热泪却已汹汹涌出。
  眼前昏黑,心中却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澄净、喜悦、安宁。一时间,他再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担心的了。
  鱿鱼,别来无恙?他在心底微笑地问道。
  《第十八集完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11-3-20 22:04: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卷第一章 六月飞雪
清晨,天色昏暗,赤彤色的云海汹涌起伏,沉甸甸地挤压着巍峨连绵的雪岭冰峰,时而亮起一道道雪亮的闪电,闷雷隐隐不绝。
  狂风怒舞,大雪纷扬,八百里昆仑银装素裹,皑皑苍茫。
  “呜呜”的风声中,东面忽然传来一阵阵高亢而激越的鸟鸣兽吼,惊雷似的在群山之间轰隆回震,滚滚不断。一道炽光紫电似的劈过,云层迸飞裂舞,“轰”的一声,漫漫飞骑呼啸冲出。
  那群飞骑约莫两千之众,银盔素甲,旌旗猎猎飞卷,狂飙似的穿梭下冲。当前三人共骑一鸟,白衣玉带,身姿婀娜,脸容秀丽凝肃,竟是三个英姿勃勃的孪生女子。
  当中女子桃红缠头,斜背赭红龙角长弓,玉带上缠绕可七条赤红怪蛇;左首女子翠绿缠头,腰悬浅绿玉柄弯刀;右首女子鹅黄缠头,掌心托着一面黄铜圆镜,镜面摇晃,橙光闪耀。
  三女所骑怪鸟形如巨雕,一首三身,六爪如钩,双翼舒张时长达五丈,黑羽如漆,颈毛赤红,威风凛凛,鸣叫声如金石并奏,赫然是西荒凶禽赤颈鸱雕。
  云海鼓舞,风雪茫茫,众飞骑正叱呵齐呼,汹汹穿掠,忽听鸱雕扭头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怪叫。
  鹅黄缠头女子柳眉一蹙,喝道:“是谁?”铜镜一亮,黄光电射,劈入右前方那滚滚翻腾的彤红色的云层,立刻化作一道紫色炽芒,将四下照得通红亮堂。
  桃红缠头女子倏地翻手张弓,闪电似的抓起一条赤红怪蛇,“咻”的一声,朝着紫光最盛处怒射而出。
  众飞骑齐声大喝,随之弯弓射箭,一时万矢齐发,银光电芒,直如流川飞瀑。
  那姹紫嫣红的云层之中,蓦地响起“榴榴”的怪叫,既而“叮叮当当”脆声爆响,箭矢激弹,冲天乱舞,一人淡淡道:“三危仙子匆匆忙忙,赶去哪里?”
  话音未落,赤红怪蛇“呜呜”尖叫,突然急电飞回,“仆”的一声,稳稳当当地缠在桃红缠头女子的玉带上。
  三女齐声道:“金门山神?”神色大松,躬身抱拳。众飞骑轰然盘旋,一齐行礼。
  云涛分卷,雪花四散,一个素衣老者斜身侧骑在巨翼赤犬之上,八字灰眉,细眼如丝,满脸怠懒神态,右手撑举着一杆铜骨大伞,正是闻名大荒的金族“天犬黄姖”。
  此人原为金族四大将军之首、金族长老,亦是族中仅次于白帝、金神、王母、蓐收与陆吾的第六大高手。当年曾是西王母的三大授业恩师之一,后来却因与她不和,辞去官职,隐居于金门山上,终日游手好闲,以斗兽饮酒为乐,不复问金族之事。
  桃红缠头女子道:“原来神上也收到青鸟的信讯了,那真太好啦……”
  话未说完,杏花仙子已抢着道:“姐姐你真糊涂,神上赶来,多半是因为天犬吠兵哩。”桃花仙子白她一眼,似是嗔怪她多嘴搅事。
  原来黄姖骑下天犬乃金族神兽,凶烈无匹,更有一奇怪习性,可感应天下刀兵烽火,只要有战事发生,它必定朝其方向怒吠不止。
  黄姖细眼一翻,嘿然道:“什么青鸟?我可一概不知晓。今日是蟠桃会最后一日,老夫是去昆仑山找人斗狗的。桃花仙子,你们这般心急火燎地,难道也是去昆仑山斗鸟么?”
  三女齐声道:“不敢。昨夜得青鸟报信,昆仑山遭妖魔袭击,诸族宾客危在旦夕,三危姐妹谨遵圣旨,赶往昆仑护驾。”
  这三个孪生姐妹乃是金族镇守三危山的城主,世称“三危仙子”,大姐桃花仙子,其“龙角赤蛇弓”有雷霆霹雳之威,变幻莫测,素有“大荒第五名弓”的美誉;二姐绿梅仙子,善使“碧玉流冰”刀;三妹杏花仙子,其神器“电光镜”与白帝的“金光照神镜”、赤霞仙子的“流霞镜”、百里春秋的“春秋镜”……并称天下五大名镜,光若流电炽火,直可蚀金化铁。
  绿梅仙子柔声道:“神上既已来此,不如和我们姐妹一齐前往瑶池救驾罢?”
  黄姖哈哈一笑道:“我乃六族之身,逍遥自在没人管,何必和你们小丫头去趟这混水?结伴无妨,但我只管斗狗,救人护驾那可不关我事。”
  三危仙子齐齐抿嘴一笑,知他嘴硬,当下也不辩驳,脆声道:“多谢神上。”众飞骑轰然附应,盘旋片刻,倏地朝下方冲去。
  风雪更狂,白茫茫一片,三丈之外浑然不可视物。亏有杏花仙子电光镜眩光纵横,照耀出一条迷离万状的空中道路,众人方得以驾鸟御兽,摸索冲掠。
  这场大雪来势突兀迅猛,四更时分方才飘起第一片雪花,短短一个多时辰之内便苍苍茫茫地覆盖了整个世界;其风暴之大更是十年罕见,时有龙卷风迤俪呼啸,引得雪崩山塌,轰隆巨震。如此顶风飞行,以三危飞骑之神速高效,亦觉艰难险恶,稍有不慎,便会被卷落摔飞,一命呜呼。
  众人心下焦急,想到五族群雄受困风雪,与万千妖魔苦战,更感忐忑不安,恨不能瞬间抵达。只有黄姖骑乘天犬,怡然自得,斜撑铜伞,哼着一支不知名的小曲儿。
  ※       ※       ※
  飞了小半时辰,隐隐听见远处群山间鼓号喧哗,一浪又一浪,越来越响。众人心中陡然高悬,细细辨听,那鼓乐号角雄壮高越,竟似是金族军乐,登时又惊又喜:难道其他援兵也已经赶来了么?当下齐声高呼,加速飞行。
  三危飞骑翻过巍巍雪岭,忽听“砰”一声,一道红光冲天飞起,云海如霞,群山尽赤,昆仑主峰历历在目。万千飞骑密密麻麻地环峰绕舞,乌云似的起伏;瑶池水光波荡,人影憧憧,金族旌旗四处翻卷飞舞,远远望去,少说已盘集了两三万之众。
  一行巡兵骑鸟急速飞来,那队长高瘦如竹竿,腰间悬了两个红葫芦,“哐当”作响,远远便躬身行礼,大声道:“拜见三危仙子。” 突然瞥见黄姖,面色一变,又惊又喜,颤声道:“黄将!”
  黄姖皱眉道:“五粮液?” 那人喜道:“正是末将。想不到黄将竟还记得末将。”
  黄姖哼了一声,笑道:“忘得了你的人,也忘不了你的酒。是了,你不是升作尉将了么?怎地变作巡兵队长?莫非又是贪杯误事?”
  五粮液面上一红,嘿然道:“黄将果然神机妙算,末将佩服。末将上月操演前,一不小心多喝了两杯,喊错了口令,故被王母贬罚,戴罪立功……”
  此人原名伍凉野,乃是当年黄姖部下将佐,好酒如命。曾经以五粮自酿美酒,取己姓名谐音,名为“五粮液”,一时风靡金族。族人从此唤他为“五粮液”。
  杏花仙子听得不耐,大声道:“五粮液,战况究竟如何?陛下、王母现在何处?”
  五粮液咳嗽一声,道:“启禀仙子,亏得陛下、王母运筹帷幄,五族群雄团结奋战,我军方得大获全胜,全歼三万鬼兵。陛下、王母现已返回昆仑宫歇息,各族贵侯也已回到贵宾馆各自调养疗伤……”
  杏花仙子心下失望,皱眉道:“这么说我们来得晚啦。”
  绿梅仙子微笑道:“既然陛下、王母无恙,大家也都平安无事,我们便放心啦。”
  杏花仙子瞟了瞟远处欢呼呐喊的金族各路援兵,心有不甘,又道:“到底哪路人马来得最为及时?今次是谁立了大功?”
  五粮液微微一愕,嘿然道:“实不相瞒,族里各路援军赶来之时,鬼军已经被尽数歼灭。今次立下大功的,都是族外之人。”
  杏花仙子登时大为放心欢喜,格格一笑。
  黄姖哼了一声道:“既然不必借助援兵便可轻易歼灭,圣女又何必兴师动众,让大家平白跑这一趟?”
  桃花仙子抿嘴笑道:“神上既是来昆仑斗狗的,又何必抱怨?五粮液,你说的族外之人究竟是谁?”
  五粮液道:“说来话长……”
  忽听花炮轰响,绚光冲天,将漫天雪花映照得光怪陆离,有人“呜呜”吹角,高声叫道:“各巡兵队长听令:速将众城主、将军领入‘集贤阁’接风洗尘;各部弟兄随巡兵使前往乐游山八百楼休息。”
  人语嘈杂,一队队巡兵次第飞旋,将盘集主峰的诸多金族将领、士兵有条不紊地分别引往西、南两方。
  五粮液不敢怠慢,立即命巡兵将三危飞骑领往乐游山,自己则引着黄姖与三危仙子飞向南峰“集贤阁”。
  黄姖怪眼一翻,正欲推辞,但听五粮液说阁中有五十年陈酿无限量供应,登时灰眉一跳,心花怒放,将蹦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       ※       ※
 楼主| 发表于 2011-3-20 22:05:02 | 显示全部楼层
南峰由数峰绵延交叠而成,成马蹄形状,又叫“马蹄峰”。其势高峻雄伟,绝壁万仞,沿着山崖凿有一行廊洞,迤俪蜿蜒,直转入内壑。
  内壑有一较为矮小的山峰,沿山脊建了大小七十二间玉石殿阁,绵延盘旋,煞是壮观。此刻虽风雪狂肆,群山茫茫混沌,但那赤红色的屋檐如红线曲绕,仍若隐若现。
  众人骑鸟盘旋直下,在山脊雪地上立定,纷纷封印坐骑。金族众将瞧见黄姖,都又惊又喜,一面寒暄交谈,一面随着各巡兵队长朝那巍峨连绵的殿群走去。
  大殿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早已围坐了数百名城主、将领,人头攒动,语声鼎沸,极是热闹。
  众人方甫迈入主殿大门,便觉暖风扑面,声浪袭人。身上的冰屑雪花迅疾融化,一道道地顺着衣褶滴落在地,又蒸腾为丝丝白汽。
  几个迎宾使急忙上前,将各人引入坐席,热酒果菜随之次第上桌。
  杏花仙子秋波四扫,却见一个高大胖子正盘腿坐在殿心,口若悬河,夸夸其谈,四周的将领凝神聆听,时而紧张,时而大笑;她见那胖子唾沫四溅,举止轻浮,心下不悦,转身询问五粮液。
  五粮液恭声道:“此人是侦兵队长游痕,正向各位将军详细讲述昨夜战况。” 杏花仙子对昨夜之事颇感好奇,闻言登时来了兴趣,当下竖耳倾听。
  游痕道:“……谁想那歹毒狡辣的流沙仙子到了拓拔太子面前,竟变得娇滴滴嗲兮兮的可爱模样,一口应承帮助我们清灭蛊虫。他奶奶……敢情这就叫作一物降一物,花猫吃老鼠。”
  鹿台城主白夜击掌叹道:“他奶奶的,拓拔太子定是本族古元坎转世。否则焉能平白得了天元逆刃,两天之内接连以‘天元诀’击败双头老怪与黑帝鬼魄?又怎会如此风流多魅,将流沙妖女迷得服帖乖巧?”
  众人心有戚戚,啧啧称奇,赞叹不已。
  杏花仙子心下大跳,这几月时常听闻拓拔野之事,早已向往;此刻闻言更感好奇,不知其究竟有何魔魅之处,竟能击败那几近天下无敌的黑帝汁光纪,引得天下第一、第二妖女齐齐折腰?
  又听游痕突地提高嗓音,大声道:“正当此时,那黑帝汁老妖蓦地坐起身来!”
  众人失声惊呼,游痕道:“我突然醒悟,大叫道:‘三生石!快刺碎他丹田的三生石!’大家这才醒觉,纷纷操刀挺矛,冲上前去。不料那老妖忒也厉害,忽然昂首长啸,使出‘摄神御鬼大法’。阴风怒吼,腥气大作,那些僵鬼‘劈哩啪啦’全被吸了过去,尸蛊飞舞,妖灵凶魄全被吸入体内。冲在最前的弟兄们不堪妖法,惨叫飞起,纷纷被他摄去魂魄……”
  他不自主地捏细了嗓子,绘声绘色地描摹当时情状,脸容煞白,连声音也变得阴恻恻飘忽起来。众人虽是经历百战的悍将勇士,但听他说得凶厉可怖,宛如身临其境,心下不由得大凛,冷汗涔涔,手中的杯盏轻轻地颤抖起来,酒水泼洒滴落。惟有黄姖自斟自饮,眉花眼笑,仿佛只言未听。
  游痕道:“那些僵鬼尸兵发了疯似的冲将上来,乘机又朝我们发动了剧烈猛攻。姬公子吹角指挥,大家一边后退,一边与鬼兵激斗。只见血肉横飞,稀里哗啦,这一顿好杀!我越战越勇,单身冲入鬼军大阵,抓住那僵鬼将领的脖子,‘喀嚓’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
  有人笑道:“他奶奶的,老子才喝了三杯酒,就听见你拧断了六个脖子了,游队长这等身手,屈身作侦兵岂不忒也可惜?老子明年正好要讨伐西荒长脖子番国,游队长倒不如到我麾下作个将佐,专门教人怎么拧脖子。”
  众人大笑,紧张的气氛登时缓解。
  游痕吓了一跳,连忙嘿嘿干笑道:“刘将军见笑了。小人素来安分,岂敢有其他奢望?只要能竭尽本职,为陛下、王母效忠、分忧,就开心得很了,作不作将佐那倒是无妨。这个……说到哪里了?是了,我正奋勇杀敌,忽地听见‘啪’的一声巨响,烛龙蛇身倏地破皮冲天,雷霆似的将汁老妖打个正着!”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纷纷骂道:“石头奶奶不开花,烛老妖倒狡猾得紧,装死捡了个大便宜。”
  游痕愤愤道:“可不是么?只苦了我们这些拼死血战的将士。汁老妖被这般重创,登时无法摄取妖灵,突然怒吼转向,朝拓拔太子猛冲而去,妄想据占他的五德真身。拓拔太子经脉断裂,哪有力气回击闪避?顿时被他打得冲天飞起,昏厥不醒。眼看着老妖就要冲入拓拔太子的身体,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啊不,四个人!这四人每一个都是眼下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
  见众人紧张而好奇地盯着自己,张口结舌直等下文,游痕心中大感得意,故意卖个关子,端起酒杯“汩汩”地喝了几口,然后眯着眼睛,重重地巴咂巴咂嘴唇,意犹未已。
  突然放下酒杯,大声道:“四道人影闪电似的冲来,两道碧光交错飞舞,重重地撞在汁老妖的身上,登时将他打得龇牙咧嘴,屁滚尿流。其中一人抢身下冲,将拓拔太子抱个正着,姿势之熟练,力道之温柔,就象是练习过无数遍一般,正是拓拔太子的正妃、龙女雨师国主……”
  众人哄然一笑,顿时放下心来。自听说拓拔野以“天元诀”击败水族一帝、一神,众将便笃信他是古元坎转世之身,心底隐隐之中早已将他视为己人。
  游痕道:“当先一个少年高大魁梧,脸上一道刀疤斜斜翻卷,乍看之下极是狰狞丑陋,但再一细看,却觉得英气逼人,威风凛凛……”话未说完,已有人叫道:“定是蚩尤!”
  游痕一拍大腿,大声道:“不错,正是蚩尤!这位将军果然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小人五体投地。只是另外那两人,嘿嘿,不是小人吹牛,在座各位就算是拍破了脑门也想不出是谁!”
  众人被他这话勾起好奇心,纷纷胡乱叫喊猜测,杏花仙子大觉有趣,心中一动,忍不住也叫道:“我猜其中一个多半是东海龙神!”
  游痕倏地转过头来,满脸惊叹、佩服、不可置信与无限崇拜的表情,眼珠滴溜溜地打量着她,吞了口口水,摇着头长叹道:“天,小人服了。仙子定是天仙下凡,这等难题竟也被你猜中!比起适才这位将军更让小人佩服。小人五体……啊不,六体投地,甘拜下风。”
  众人轰然而笑,又暗觉诧异。都听说龙神中了南渊兽毒,正由灵山十巫治疗,怎地又会在这等危急关头赶到?
  杏花仙子笑靥如花,心下得意,忖道:“这胖子虽然猥琐,但说话倒也有趣,什么‘六体投地’,比起‘五体投地’还多了一体……”
  桃花仙子白她一眼,传音道:“傻丫头,被死胖子嘴上讨了便宜,居然还这般欢喜?”
  杏花仙子一怔,蓦地明白他言下所藏的龌鹾之意,双颊腾地通红,又羞又怒。双眉一拧,便待发作,但蓦地想到群雄在座,有些人只怕还未曾想到此节,自己若说穿此语,岂不是自取其辱?恨恨咬唇不语,心道:“死胖子,等到没人之时,本仙子非让你六体投地不起。”想到恶毒之处,心情转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游痕浑然不知,精神抖擞,大声道:“你们猜另外一人究竟是谁?他长得清瘦挺拔,白发披散,穿了一身破旧的青布长衫,将东海龙神抱在怀中,右臂斜举,一道青光气刀吞吐飞舞……”
  “当啷”一声,一个杯子陡然掉落摔裂。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黄姖面色惨白,手指跳颤,目光直楞楞地瞪着游痕,那神情又是古怪,又是可怕。
  杏花仙子笑道:“神上,酒不好喝也不必摔杯子嘛……”
  黄姖忽然闪电似的探手虚抓。“仆!”游痕登时凭空飞起,被他紧紧掐住脖颈,只听他在耳边厉声喝道:“科汗淮?你说的这人是不是科汗淮?”
  三危仙子灵光霍闪,齐齐惊咦,众人大震,游痕所描述之人果然与断浪刀科汗淮的形容相差无几!
  游痕涨红了脸,身悬半空,双脚乱踢,不断地用手指着喉咙,“赫赫”作响。
  黄姖蓦地醒悟,松开手掌。
  游痕“扑通”坐倒在地,双手摸着喉咙惊魂未定,半晌方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道:“神……神上说得……不错,他……他……就是科……科汗淮。”
  众人轰然,面面相觑,忽然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他们虽然不曾参加今年蟠桃会,但那日龙神突然从天而降、指责西王母杀死科汗淮之事早已传遍天下,闹得沸沸扬扬。
  金族群雄虽不敢相信西王母与科汗淮之间有什么暧昧恩怨,但隐隐之中又觉得龙神当非空穴来风、无理取闹之人,因此不免心下揣揣。此刻听闻科汗淮“复活”,惊讶之余不禁大为庆幸欢喜,既然科汗淮未死,龙神所言自然非实,西王母的清誉也可安然无损了。
  鹿台城主白夜指尖一弹,将一杯美酒稳稳当当地送入游痕的手中,笑道:“游小子,快接着往下说,断浪刀与蚩尤出现之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轰然催促。
  游痕战战兢兢地看了黄姖一眼,见他惊疑不定,怔怔不语,对自己殊不理睬,胆子稍壮,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定了定神,接着道:“眼见科大侠与蚩尤公子合力将汁老妖震退,大家都是说不出的激动、欢喜。西陵公主更是激动难抑,突然冲出五角星阵,哭着朝科汗淮奔去。汁老妖恼羞成怒,竟乘隙直冲西陵公主,妄想擒她作为人质……”
  群雄大怒,纷纷拍案喝骂。
 楼主| 发表于 2011-3-20 22:05:19 | 显示全部楼层
游痕道:“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蚩尤公子、科大侠、姬公子、应真神和烛龙老妖突然一齐出手!” 众人大喜,转为拍掌呼喝。这五人无一不是当今大荒顶尖高手,汁光纪纵有通天之能,也绝难捱得联手一击。
  果听游痕道:“狂风忽起,碧光、黑气、黄芒一齐纵横乱舞,晃得小人睁不开眼睛;耳边轰隆隆一片,什么也听不见了,心肝肠肚好象被万钧气力压得绞在一起,难受得差点背过气去。忽然听见大家惊呼乱叫、‘扑通哗啦’的落水声声,我只觉脚下一空,顿时被迸爆开来的气浪撞得平空飞起,连翻了七八个筋斗才摔落到冰冻刺骨的湖水里……”
  “等到我缓过神来,睁开眼睛,汁光纪已被打得血肉模糊,蜷缩着身子在冰地上簌簌颤抖,眼见是不活了;花花绿绿的蛊虫发狂似的从他体内激射而出,密密麻麻掉了一地。”
  “蚩尤公子仰天大笑,泪水不住地涌出来,蓦地跪倒在地,朝着北面接连叩了三个响头,大声道:‘爹,孩儿已经杀了这老妖,为您报仇了……’姬公子听到此言,也跪了下来,朝着东南方拜了几拜,含泪不语,想来是在心底默默祭告黄帝。”
  杏花仙子皱眉道:“这就结束了?”原本以为这场惊世之战,游痕会说得异常详细精彩,不想竟只寥寥数语,不由大感失望。
  游痕道:“蚩尤公子哈哈大笑,擦干泪水,转身朝姬公子昂然道:‘蚩尤杀了黄帝,罪责难逃。你杀了我罢!’众人顿时静了下来,晏国主极是焦急,顿足叫道:‘呆子,你……姬公子,杀死黄帝陛下的真正凶手是汁老妖,与他无关……’话音未落,姬公子突然喝道:‘杀父大仇,焉能不报!得罪了!’黄光一闪,钧天剑闪电似的朝蚩尤刺去!”
  金族群雄轰然大惊,想不到姬远玄竟果真出手。
  游痕道:“这一剑速度极快,众人阻之不及,无不失声惊呼,晏国主更是骇得花容变色。蚩尤公子却昂首立身,避也不避。‘哧’的一声轻响,黄光闪烁,衣帛撕裂,蚩尤公子毫发无损,只有肋间衣裳破了一道小缝。姬公子回身持剑,剑尖上钉了一只色彩绚丽的九冥尸蛊,尚在轻轻颤动。”
  “姬公子手腕一抖,将尸蛊震落在地,微微一笑,转身朝着土族群雄朗声道:‘大家听好了,杀死陛下的,是蚩尤兄弟体内的蛊虫,现在我已经杀了它,为陛下报了大仇。从今往后,谁再轻言蚩尤兄弟弑杀黄帝,挑拨离间,姬某绝不轻饶!’突然挥臂舞剑,迎风怒斩。‘砰’的一声,瑶池水面陡然劈裂,深达数十丈,水浪裂口凝结翻滚,过了半晌方才徐徐弥合。土族群雄一齐挥舞刀戈,轰然应诺。龙族群雄大喜,高声欢呼起来。”
  金族众将听到此处,方才松了一口大气,哈哈大笑,均觉本族有这么一个宽宏仁厚的金刀驸马,实是一大幸事。
  游痕又道:“这时寒风大作,头顶倏地一阵冰凉,我抬头一看,天空中不知何时竟已布满了彤云,雪花正一片一片地翻舞飘落。汁光纪喘着气,碎裂的眼珠恶狠狠地瞪着天空,忽然嘶声厉笑道:‘六月飞雪,天下奇冤。贼老天,我还以为你瞎了聋了!既然你长了眼睛,为什么不让我报仇雪恨?’反复大叫,凄厉愤怒,那声音比鬼哭还要凄惨难听。”
  众人一凛,想到他全因被烛龙所害,方变成这等偏狭歹毒的妖魔,落得这等下场,心下不由得一阵恻然,转而起了几分怜悯之心。
  龙首城主廖威知“呸”了一声,怒道:“他奶奶的,最为恶贯满盈的便是那烛龙老妖。只可惜这次又平白便宜了这奸贼!”
  游痕眉飞色舞道:“廖城主这次可是说错了。烛龙老妖作了这么多缺德事,哪还有他的好果子吃哩!水圣女乌丝兰玛听得汁光纪怒号,当即离阵走出,大声说道:‘陛下放心。常言道“不以河浊怨清源”,陛下今日虽误入歧途,成为五族之敌,但当年在位之时仁厚爱民,却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烛真神弑帝篡位,人神共愤,罪当万死。纵使陛下无力伸冤雪恨,乌丝兰玛也绝不会放过他去。’听到此话,水族中倒有一半的人群情激愤,一齐叫道:‘杀了乱臣贼子烛龙!杀了乱臣贼子烛龙!’”
  金族众将闻言大喜,俱拍手笑道:“石头奶奶不开花,烛龙老妖四处挑拨离间,分裂各族,此番终于惹得报应上身了!”又道:“老贼恶行一旦昭告天下,必成众矢之的,且看水族中还有几人会支持他!” 一时欢呼四起,杯觥交错。
  诸将中也有些老成持重者暗摇其头,忧心忡忡。桃花仙子道:“烛老妖这些年党同伐异,族中对他有二心的要人几已被清除干净,域内各城多半由他爪牙把持。只怕水圣女有心讨贼,无力回天。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白夜一拍大腿,皱眉道:“不错。烛老妖野心勃勃,终日想着独霸大荒,只是碍着脸面不好强来,所以才挖空心思想出诸多奸谋诡计。既被戳破假面,恼羞成怒之下,说不定索性抛却廉耻道义,赤裸裸地镇压异己,而后四出征伐。倘若如此,大荒从此将永无宁日了!”
  众将大凛,深以为然,一齐瞟向游痕,示意他继续往下述说。
  游痕咳嗽一声,接着道:“烛老妖淡淡道:‘水圣女,当年你凡心暗动,苦恋龙牙侯,老夫念你年少怀春,不忍耽误前程,一再规劝安抚,用心可谓良苦。不想你表面假意应承,暗暗怀恨在心,竟妄想除我以灭口。这些年来勾结族内奸恶之徒,想出种种卑鄙毒计,蓄意陷害老夫。今日也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妖魔,自称黑帝,捏造事实;又伙同这些大逆不道的叛贼,妄想众口铄金,玷我清誉,篡夺族中大权。’”
  金族众将闻言无不大骂老妖奸猾无耻,到了这等境地居然兀自强辩狡赖。惟有杏花仙子听到拓拔野重伤晕迷,黑帝败北,便觉寡然无味,对于烛龙托词殊无兴趣,托着香腮,没精打采地缠卷衣带。
  游痕道:“烛老妖说完这几句话,忽地变回人形,转身看着科大侠,说道:‘龙牙侯,听说你被妖鬼变作窫窳,生死未卜,让人好生担忧。现在见你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了。’科大侠微微一笑道:‘谁说科某遭人陷害、变作窫窳了?科某四年来浪迹天涯,虽然餐风宿露,却也逍遥自在,多谢烛真神挂心。’”
  金族众将大喜,廖威知笑道:“我说得不错吧?龙神所得的那泪影虫定是汁光纪伪造之物。科汗淮这等厉害角色,岂会被人封印兽体?王母又怎会好端端地取他性命?都他奶奶的是谣言,无稽之谈!”
  桃花仙子蹙眉道:“烛老妖惺惺作态地岔开话题,不知又有什么阴谋?”
  游痕嘿然道:“仙子果然明察秋毫,洞彻玄机,小人七体投地,八拜之交……”被她冷冷一瞥,吓了一跳,急忙咳嗽道:“烛老妖故作诧异,皱眉道:‘是么?这么说来,那段大侠的元神多半是胡说八道了?’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八角珊瑚盒,轻轻打开一抖,登时掉出一个人来。大家陡然一惊,木族朋友纷纷失声叫道:‘段狂人!’那人魁伟威武,赫然是蜃楼城的段聿铠!”
  金族诸将大为吃惊,奇道:“怎地是他?”段聿铠虽不过真人级高手,但因生性胆大包天,豪爽仗义,侠名颇为卓著;又常常游历天下,结交广泛,大荒中无人不识。
  游痕道:“段狂人躺在地上,目光呆滞,动也不动。蚩尤公子又惊又怒,冲上前将他抱住,不断地呼喊他的名字,输送真气。烛老妖嘿然道:‘蚩尤公子想必也知道是谁将他害得如此罢?他尸蛊发作,形如妖魔,若非烛某昨日在昆仑山下无意间邂逅相救,他已经化作僵鬼了。’蚩尤公子霍然起身长啸,愤怒难抑,忽地转身,一口痰重重地吐在黑帝的脸上,汁老妖避让不开,厉声怪嚎。大家见状心下了然,想必段狂人也是被汁老妖所害。”
  “烛老妖道:‘烛某救醒段大侠之后,以灵犀照神法得知一件颇为有趣之事。原来当日与段大侠一齐被放蛊魔化的,还有乔羽城主和龙牙侯断浪刀。段大侠的神海中甚至清晰地映着龙牙侯被封印入窫窳的情景。龙牙侯倘若不记得此事,烛某现在便可用三生石照出,让大家瞧个清楚。’他奶奶的,他这不是话里藏话,暗指科大侠有意隐瞒真相,庇护王母么?”
  金族众将无不轰然,纷纷拍案大骂。黄姖面色惨白,八字眉低低下垂,右手蓦地紧握铜骨伞,青筋暴起。
  游痕“呸”了一口,道:“大家听了都是群情激愤,水圣女也听不下去了,淡淡说道:‘大丈夫敢作敢当,烛真神何必推脱抵赖?幽天玄金碑都可伪造得出,何况区区神识幻象?至于段狂人究竟是被谁魔化,你心底里最为清楚。九冥尸蛊可不是陛下所创,几十年前真神便已运用得炉火纯青了。’言下之意竟是指烛老妖给段狂等人下蛊。”
  “烛老妖嘿然道:‘水圣女,你这瞒天过海、移花嫁木的计谋果真高明之极。你假借烛某的名义,和这自称黑帝的妖魔一齐施蛊害人,挑拨离间,栽赃陷害,使得烛某孤立于天下英雄之外,然后又布下连环毒计,必除我而后快。若不是蟠桃会之前,烛某及时得闻风声,只怕当真要被你奸计所乘,死得不明不白……’”
  众人登时嘘声大作,道:“老水妖居心险恶,又想污蔑、嫁祸水圣女!”
  游痕道:“烛老妖见我们哄然不信,便转身对陛下说道:‘白帝陛下可知烛某为何直到今日才抵达昆仑么?烛某与北海真神、天吴水伯一行月初离开北海,原想早早来此拜会各族朋友。但那夜到了单狐山驿站,忽然发生了连串怪事,非但耽搁了烛某行程,还险些要了烛某性命。’”
  “大家听了只是冷笑,烛老妖又道:‘白帝想必也知道,烛某所修行的“北冥神功”有一奇特之处,每隔三十六周天的午夜,必定逆行血液、真气,足足一个时辰不可动弹,少有不慎,立有走火入魔、神识溃乱之虞。这一时辰谓之“逆气节”。那夜恰恰是“逆气节”,是以烛某不敢连夜赶路,在山下驿站安顿歇息。’”
  金族众将“咦”了一声,纷纷笑道:“竟有这等事?他奶奶的,那岂不是比女人的月事还要麻烦么?”见三危仙子柳眉倒竖,秋波凝煞,纷纷咳嗽连声,三缄其口。
  
 楼主| 发表于 2011-3-20 22:06: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大劫难逃
 烛龙又道:‘我们方下杨驿站,忽然接到水圣女的密信,言称北岳山城主“四角牛真”诸怀意欲乘着我们西赴昆仑之机造反;盖因那诸怀乃是天吴旧部,故恳请天吴返道北岳平叛。水伯匆匆离去不过半个时辰,长老会又火速传讯,声称诸怀已勾结十三城城主,集结三万大军与数万猛兽直扑中都长老会,恳请派遣龙女前往御兽平乱……’我们闻言纷纷朝雨师国王望去,她抱着拓拔太子远远站在一旁,点头表示其言非虚。”
  杏花仙子心中一动,想道:“是了,不知拓拔太子伤势如何?倘若偷偷能见上一见,瞧瞧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那也不枉今日跑这一趟啦!”双颊晕红,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游痕道:“烛龙说道:‘北海真神一行走后,留守驿站的随从只剩下北海四真与十八龙骑卫。半夜里,烛某正在驿站逆气修行,十余名头戴野兽颅骨的神秘高手突然冲入屋中,闪电间将北海四真与十八卫士尽数杀死,一齐朝我猛攻。事发仓促,生死攸关,烛某不得不冒险中断“逆气节”,奋起全力将他们击退。虽然重伤敌方五人,但烛某亦因此气血崩岔,神识溃乱,危在须臾,若非天吴水伯半途发觉不妙,及时返回护驾,烛某只怕业已魂飞魄散。水圣女,你这调虎离山之计可妙得很呐!’水圣女淡淡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倒是你这苦肉计才真正妙得很呢!’”
  白夜沉吟道:“烛老妖这些话只怕不是平空杜撰出来的。他定是强行中断‘逆气节’,引得神识崩乱,真元大损,这才派遣双头老祖强抢三生石以固元神。倘若他未曾受伤,即便中了九冥尸蛊,也不致被那幽天鬼帝一招打得大败。只是不知究竟是不是水圣女所为。”
  金族众将纷纷点头,隐隐觉得此中只怕还有玄妙,扼腕长叹道:“他奶奶的,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游痕笑道:“我们当时听了也都是不胜痛惜。烛老妖却冶冰冰地笑起来:’不错,烛某确是将计就计,苦肉为饵。若不如此,又怎能引蛇出洞,让你们这些乱臣贼于自行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又怎能为我鼓儿报仇雪恨?’话音未落,忽然挥手一记‘崩天河’当头朝汁老妖击落。”
  “众人一惊,想要阻止已然不及。只听‘砰’地一声,黑帝的头颅登时炸将开来,一蓬尸蛊汹汹乱舞。汁老妖嘶声怒吼,胸腔蓦地爆裂,一道白光倏地破体冲出,朝拓拔太子与雨师国主怒射而去。小人眼尖,瞧得清清楚楚,那道白光竟是一个桃核大的浑圆白骨,四周有七点绚光,跳跃不定,就像是北斗七星……”
  “盘古元魂珠!”绿梅仙子骇然失声,金族群雄面色大变,连呼道:“难怪汁老妖的寄体元神不怕烈火、黄土,原来竟有元魂珠相护!”
  相传“盘古元魂珠”乃是上古大神盘古帝的骨珠。盘古死后,肢体化为山岳平原,血液化作江河湖海,其脊椎内七十二颗骨珠则深埋地底,古往今来,仅有六颗掘出。此珠可收束元魂,保护其不受外力所害,乃大荒中人梦寐以求的炼神宝物。
  大荒高手施放“元神离体寄体大法”,附体他人后,寄体元神的弱点没有原身庇护,弱点益弱。例如黑帝元神寄于强鬼之体,原本其水真元神忌火、忌土,寄体之后更是变本加厉,遇火、土动辄有魂飞魄散之虞。但有“盘古元魂珠”相护,元神便固若金汤,巍然不动。
  游痕骇然道:“原来是‘盘古元魂珠’,难怪这等厉害!我道为何这老妖捱了五大高手联手一击,竟仍不魂飞魄散呢。嗯,眼看汁老妖挟元魂珠直扑拓拔太子,势如闪电,大家都惊叫起来。科大侠与蚩尤公子齐齐抢身阻挡,‘断浪气旋斩’与‘碧春奔雷刀’交错飞舞,直劈元魂珠。
  “光芒四射,汁老妖怪叫一声,元魂珠折转弹射,倏然冲入水族宣长老体内,宣长老登时一声惨叫,七窍流血,跌跌撞撞,双手发狂地抓挠头颅,蓦地转身狂奔。众人大骇,纷纷抄握兵刀包涌而上,叫道:“莫让他跑了!‘”烛龙右手一翻,黑光飞舞,顿时将宣长老双腿齐膝切断,冷冷道:“没了腿脚,还能往哪里定?’双手疾拍,将其骨骼、经脉尽数震断。与此同时,百里春秋大喝一声,高举春秋镜,一道眩目金光闪电似的投射在宣长老的脸上,将他陡然拔起,朝镜中飞旋吸纳。
  “宣长老嘶声惨叫,也不知哪里来的巨力,突然双手直拍,将百里春秋连人带镜打得飞落开去,乘势凭空倒贯,撞入六丈开外的人群中。只听惨呼迭起,眨眼间便有六、七人疯魔乱舞,‘扑通’、‘扑通’地四下掉入瑶池之中,也不知究竟哪个才是元魂珠寄体……”
  金族众将大凛,失声道:“什么?难道竟让这老妖逃了?”瑶池中至少沉浮了数千具僵尸骸骨,一旦让黑帝元魂珠逃入其中,便如泥牛入海,汪洋捞针。这妖魔乃是五族群雄的蛊母毒源,他既逃之天天,则众人的生死尚不可预料,倘若蟠桃会后,尸蛊再由这数千与会群雄传染至各族百姓,则天下将成恐怖鬼域!
  游痕苦笑道:“谁能想到这老妖重伤将死竟还有这等神通,竟能在五族高手的眼皮底下硬生生逃了出去?大家放心,天下没有打不开的结、滴不穿的石,陛下已经征召了族内六大神医,与灵山十巫、各族巫医一齐研究灭蛊之计,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又继续说道:“当时大伙儿都是又惊又怒,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蚩尤公子怒吼一声,正欲跃入瑶池追寻,却被青丘国主死死抱住,挣脱不得。白帝叹道:‘罢了,蚩尤公子,他今日既能逃脱,可见是天定劫数,不可强为。当今之计唯有集天下巫医之力,尽早寻出反制九冥尸蛊的药物。’水圣女淡淡道:‘白帝所言极是,但劫由人生,若不是烛真神逆天行恶,又怎会遭来如此大劫?欲消此劫,先平天怒。’身后水族中登时有几人大叫道:‘杀了烛龙,平息天怒!’水圣女转身朝五族群雄盈盈行礼,高声道:‘乌丝兰玛今日要请天下英雄做个见证:本族巫神烛龙伪造圣物,弑帝篡权,党同伐异,迫害忠良,分裂他族,涂炭生灵。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人神共弃,天怨地怒。乌丝兰玛愿以此身微薄之力,诛灭巨奸,还天下太平,还百姓公道。’水族穆长老等人一齐轰然叫道:‘愿以此身微薄之力,诛灭巨奸,还天下太平,还百姓公道!’声音越来越多,越多越响,直听得我们热血沸腾。
  “这时雪越来越大,烛老妖细眼光芒爆放,冷冷扫望众人,那眼神阴寒凶厉,可怕已极,叫喊声登时小了下来。他低沉着嗓子,森然道:’烛某今日也请天下英雄做个见证:水圣女乌丝兰玛渎职妄为,欺民辱圣,勾结妖魔,陷害忠良,谋弑巫神,聚众作乱,其心可诛,其罪重不可赦。今日瑶池盛会,不兴刀兵;但蟠桃会后,烛龙必奉天讨伐之。’顿了顿,又道:‘谁若跟随奸党叛乱,定灭九族,杀无赦。天下各族,倘有庇护本族叛军、行与方便者,烛龙也必视为敌人,斩尽杀绝。’”
  游痕模仿烛龙沙哑低沉的声音冷冰冰地说来,杀意森寒刻骨,众人无下大凛。又听他说道:“烛老妖刚说完,姬公子突然大步走出,朗声道:‘烛龙老妖,十年来,你在我土族之内收买内奸,挑唆离间,令我手足相残,父子相难,令君臣离心,疆上分崩。若不是你,本族怎会有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若不是你,我大哥又怎会迷失本性,甚至谋弑父王、犯上叛乱?若不是你,我父王又怎会真元大耗,被鬼帝妖魔所乘?若不是你,我又何必亲手杀死兄长?’他越说越是悲怒愤恨,眼圈通红,猛地拔出钧天剑,一剑将自己左手小指斩断,厉声喝道:‘姬远玄今日断指为誓,此生必诛杀烛龙老贼,以雪家仇,以平国恨!’土族群雄纷纷拔剑叫道:‘诛杀烛龙老贼!诛杀烛龙老贼!’”
  金族众将愕然,想不到姬远玄竟会选在此刻与烛龙水妖公开对立。数百年来,金族一直谨遵大荒首位神帝白太宗之遗命,奉行中立主义,若非被侵疆犯域,绝不轻言战事。盖因此故,在五族之中,他虽不如水族强大,但却更受其他三族尊崇、信赖;也正因为如此,当日虽被水妖挑唆叛乱、引洪寒荒,白帝依旧能忍则忍,不与之纠缠衅绊。
  但姬远玄既已是金族驸马,西王母又曾放话“姬公于是我金族驸马,自是昆仑主人,当然有权迎客、逐客”,他的话自可代表金族立场,眼下他在昆仑山上立誓与烛龙为敌,岂不陷金族于尴尬两难?
  游痕道:“蚩尤公子抱起段狂人,厉声道:‘东海汤谷城蚩尤,在此对天立誓,此生必诛杀烛龙老贼、朝阳谷水妖,以告慰蜃楼城五万冤魂!’龙族群雄登时随之一齐高喊。寒荒国主芙丽叶接着起身道:‘兹老贼在寒荒挑唆叛乱,辱杀我八族圣女、数百幼女;又打开翻天印,引发山崩洪水,毁我家国,亡我百姓,此恨不共戴天。寒荒八族誓与烛龙、兹老贼不两立。’”
  听到此处,金族诸将更是一片哗然。寒荒八族隶属金族,他们既公然与烛龙对敌,金族纵想独善其身更无可能了。
 楼主| 发表于 2011-3-20 22:07:17 | 显示全部楼层
游痕说得口干舌燥,忙不迭地暍了一口酒,又道:“火族炎帝、东海、南海诸多番国贵侯也随之起身,凛然宣布与烛龙水妖势不两立。只有赤帝烈碧光晟、木神句芒与一些海外番侯默然不语。
  “烛龙忽然哑声大笑,淡淡道:‘烛某十年来闭门北海,潜心修行,不问天下之事,居然被各位说成大荒动荡的元凶?妙极,妙极!敢情你们早已一齐盘算好了。嘿嘿,白帝、王母,这便是你们昆仑山的公正中立与待客之道吗?烛某今日算是领教了。’顿了顿,森然道:‘既是如此,烛某也不必多言了,就此告辞。列位倘若有本事,就来北海取烛某的头颅吧!’说毕转身就走,水伯天吴等人一齐轰应追随。
  “烈碧光晟忽然说道:‘烛真神且慢!’转身对陛下、王母行了一礼,道:‘白帝陛下、金王圣母,原本这些话不当在蟠桃会上提出,但今日事已至此,唯有说个清楚才是。金族数百年来素以公正严明着称大荒,为世人所敬服,唯其如此,才会有如许英雄豪杰从四面八方前来参加这蟠桃盛会。但近来金族所为,却大悖公正天道,未免令人不服。’白帝道:‘不知赤帝所言何指?’烈老儿道:‘逆侄烈炎勾结外贼,叛乱称帝,已为本族所不容。这样一个乱臣贼子,陛下、王母非但不将之驱逐昆仑,反倒迎为座上宾,呼之炎帝,不知其意何为?算不算支援叛党,干预我族内政呢?’”
  金族众将大怒,纷纷拍案骂道:“胡说八道!烈老儿自己是乱臣贼子,却恬不知耻倒打一耙,真他奶奶的卑鄙无耻!”
  游痕又重重地“呸”了一口,道:“烈老儿不等白帝回答,又咄咄逼人地胡言乱语道:‘龙族太子拓拔野与汤谷城蚩尤违抗大荒律法,带领汤谷流囚造反,私自放脱本族逆伦重犯赤松子兄妹,乃至挑唆逆侄烈炎分疆裂土,触怒赤炎火神,实是本族不共戴天的仇敌。而姬公子悍然违反大荒五族互不干政之律,带兵犯境,支援烈炎叛乱称帝,也是使我火族分裂叛乱的罪魁祸首。敢问陛下、王母何以对这样的无赖奸贼奉为上宾,不惜将公主下嫁?甚至甘与他们同流合污,分裂天下,置大荒于水深火热之中?’木神句芒忽然插口道:‘赤帝所言极是。拓拔野与蚩尤这两小贼野心勃勃,一心挑拨五族,掀起战端。譬如偷盗本族苗刀、无锋两大神器,毁伤圣女清誉,假冒羽青帝转世,与叛贼雷神狼狈为奸,掀动叛乱,甚至悍然派遣龙族妖军连月侵扰本族疆域……哪一件不是令人发指的滔天之罪?倘若陛下、王母仍坚持公正之道,便当助我火、木两族,将这两个奸贼拿下问罪才是,焉能中彼等奸计,引起空前的战乱浩劫?如此不辨是非,助恶为虐,岂不令天下人心寒?’木族、火族众侯齐声叫道:‘请白帝、王母主持公道,明辨是非,惩处奸贼!’”
  金族众将闻言更怒,心下越发历历了然,这两个老奸巨滑之徒明明支援烛龙,却又故意装腔作势,做出大义凛然之状,妄图迫使白帝、王母站到他们一旁。
  杏花仙子听得老大不耐,“哼”了一声道:“罗里罗嗦,好生讨厌。王母何必理会他们,大扫帚子赶他们下山便是。”
  游痕道:“王母淡然说道:‘赤帝、木神此言差矣。蟠桃会乃是天下英雄盛会,酒端八方,来者是客,不分族别,不论恩怨,尽皆一视同仁,这才叫公正无私。倘若今日偏听二位之言,岂不是对龙族、土族不公,令天下人寒心吗?何况白帝陛下又非神帝,又有何权责断别是非,惩处他族之人?’啧啧,你们听听,王母这话说得多好,说得多好哇!柔中带刚,不硬不软,每一个字都直说入小人心坎里去了。”
  闭眼摇头赞赏了一番,似是回味无穷,“咂巴咂巴”嘴唇,又道:“烈老儿想必气炸了肺,倏地变脸,阴沉沉地道:‘如此说来,王母是执意要庇护这些奸贼了?既然金族自甘堕落,与这些乱贼叛党沆瀣一气,祸害大荒,与天下正道为敌,那我们就无甚可谈了。’句木头也阴阳怪气地笑道:‘赤帝说得极是,金族若是庇护这些乱贼,便是与我木族、火族为敌。言尽于此,列位保重。’两人居然不顾白帝挽留,带着各自部众,与烛老妖一齐拂袖而去,真他奶奶的给脸不要脸。转眼之间,三族十六番国两千多人便走得精光。只有那疯猴子夸父不知好歹,兴高采烈地在殿顶上连翻筋斗,不住叫道:’藤蔓勾树杈,自己要打架(搭架),哈哈,好玩好玩!‘”
  金族众将面面相觑,又是惊愕又是凛然,想不到今年的蟠桃会竟会变成这等结局,蛊虫之毒尚未消尽,分裂之势又迫在眉睫……想起夸父所言,更是寒意大起,心道:“难道当真大劫难逃,大荒从此又要陷入分裂混战之中吗?”冷汗丝丝浃背,心情沉重已极。
  殿外雪落无声,殿内寂寂无语,风声呜咽,炉火“劈啪”作响,众人的脸容阴晴不定。杏花仙子打了个呵欠,伸伸懒腰,招手道:“胖子,说完了吗?过来我有话问你。”
  游痕见她佣懒俏皮的姿态,心匠登时一阵狂跳,咽了咽口水,猫腰急步趋前,笑嘻嘻道:“仙子有何吩咐?”
  杏花仙子嫣然一笑,低声道:“我想要你陪我一起堆雪人,好不好?”
  游痕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花怒放,麻痒难搔,正欲一口答应,忽听黄炬道:“游队长,我也有话问你。”
  游痕心下一沉,慌不迭转身应对,可怜巴巴地瞥了杏花仙子一眼,苦笑不已,心下早已把黄炬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
  杏花仙子格格一笑,传音道:“胖子,我在殿外等你。回完金门山神的话,再来殿外找我吧!”
  游痕大喜,急忙点头答允,欢天喜地地朝黄炬奔去。
  桃花仙子“哼”了一声道:“三妹,这可是在昆仑山上,你别做得太出格啦!”
  杏花仙子嫣然道:“放心吧!姐姐。我定让他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笑吟吟翩然起身,一面盘算着整治游痕的毒计,一面朝殿外而去。
  冷风扑面,清寒透骨。廊檐冰霜凝结,廊外大雪纷飞,一片银装素裹的苍茫世界。杏花仙子在殿外长廊上踱了几个来回,心中已有了主意,“噗哧”一笑,自言自语道:“死胖子,你既想六体投地,我就成全你吧!”曲身在廊沿坐下,双腿摇荡,只等游痕出来。
  过了片刻,仍不见他踪影,心下不耐,正想起身进殿,忽然瞧见三丈外的雪地中凸起一物,浑圆如球,银光闪耀,徐徐向她移动推近。
  杏花仙子“咦”了一声,大感好奇,足尖一点,翻身掠入雪地,那物登时停顿,动也不动。
  杏花仙子微起警戒之意,缓缓取出“电光镜”,光芒一闪,急电似的投射在那物之上。只听“吱吱”怪叫,雪层纷飞,一只毛茸茸的银丝雪兔跳了起来,惊惶失措地四处乱眺。
  杏花仙子格格笑道:“原来是你这小顽皮。”伸手一抓,将它颈子皮毛捏了正着,提悬半空。
  那银丝雪兔瞪着桃红色的眼珠,惊恐万状地望着她,银须跳动,胖嘟嘟的四肢摇摇摆摆,不住地发出哀鸣之声。
  杏花仙子心下爱怜,将它抱入臂弯,笑道:“小兔子,你急急忙忙地想跑到哪儿去?不如跟我一起回三危山吧?”
  银丝雪兔眯起眼睛,任由她轻轻抚摩,“哼哼卿卿”地叫唤,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她的话语。
  杏花仙子见它温顺乖巧,越发喜爱,一时间将游痕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柔声道:“小兔子,你饿了么?我带你吃点嫩菜芽……”
  话音未落,那银丝雪兔突然一震,倏地抬头,桃红色的眼珠放出妖异绚丽的光芒,周身银光怒放。
  杏花仙子眼前一花,匆觉胸口刺痛,仿佛有什么尖锐之物陡然钻入,呼吸登时窒堵;“啊”地一声,松手将雪兔掉落在地,跟踉舱舱,天旋地转,宛如掉入一个七彩缤纷的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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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20 22:07:33 | 显示全部楼层
黄炬盯了游痕片刻,沉声道:“科汗淮现在何处?”
  游痕一愣,未曾料到他问的竟是断浪刀的下落,心道:“石头姥姥不开花,难道科汗淮当年欠了这老小子钱没还?”嘴上却不敢怠慢,忙答道:“回神上,龙神、拓拔太子、蚩尤公子与雨师国王等人或中蛊毒,或受重伤,正在玉螺宫中由流沙仙子和灵山十巫救治,科大侠与青丘国王等人想必正在宫中大殿等候。”
  黄炬皱眉道:“玉螺宫?我怎地从未听过?”
  游痕道:“这玉螺宫乃是陛下为西陵公主新建的宫殿;只是时间紧促,方建了三殿五阁,远未完工,所以神上不曾听说。”
  黄炬点点头,霍然起身,低声道:“你带我去玉螺宫见一见断浪刀。”
  游痕吓了一跳,忙道:“神上,陛下有令,眼下是非常时期,拓拔太子、龙神与科大侠等人都是本族贵宾,为保安全,任何人非得允许不得进见……”
  黄炬也不答话,倏地打开铜骨伞。只听“榴榴”狂吠,那赤红天犬蓦地解印跳将出来,登时将殿内群雄骇了一跳。天犬摇头摆尾,巨躯溜溜打转,扑扬扑瘘翅膀,昂首立定;银灰色凶睛恶狠狠地瞪着游痕,喉中“赫赫”呜鸣,口涎从撩牙问丝丝滴落。
  游痕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倒退了一步,强笑道:“神上,这天狗倒精神得很!它……用过膳了吧?”
  黄炬嘿嘿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它飞了一夜,骨头也没啃过一根,想必已是饥饿难耐;看见游队长油光满面,肉嫩皮白,自然更加饥肠辘挽了。”
  游痕心下发毛,干笑几声道:“肥肉油脂太多,我瞧还是骨头比较适合它。”
  故作恍然之态,拍手道:“是了,神上许久未回昆仑,日新月异,变化甚大。不如由小人带神上四处兜兜看看,顺便到玉螺宫膳房为天狗讨两根骨头。”
  黄炬八字眉一挑,似笑非笑道:“既然游队长这么殷勤邀请,我又怎好推辞?有劳了。”起身牵着天狗,大摇大摆朝殿外而去。
  游痕满脸堆笑,心底破口大骂,只好转身朝金族众将躬身行礼,胡乱找了个借口,随他出殿。
  方出殿门,便听杏花仙子喝道:“胖子!怎地现在才出来?快给我过来!”她插着腰,俏生生地站在雪地中,眉梢含嗔,嘴角带笑,不知是喜是怒;脚下躺了一只银丝雪兔,正卷缩抽搐,奄奄一息。
  那天犬瞧见雪兔,登时垂涎三尺,灰睛圆瞪,“榴榴”狂吠不已。
  游痕心底大跳,苦笑道:“仙子,小人带金门神到玉螺宫逛逛……”
  “玉螺宫?”杏花仙子眼珠一转,拍手笑道,“是啦,听说那是陛下专为西陵公主修建的宫殿呢!我也想去见识一番。”不容分辩,翩然飞舞,轻巧地跃上天犬背脊。
  那天犬登时怒吼狂吠,不住地颠跳,想要将她掀翻落地。游痕吓了一跳,见她格格娇笑,花枝乱颤,却稳如山岳,心下稍定。
  黄炬“哼”了一声,双眉一拧,拿她没辙,当下也不言语,提起游痕跃上犬背,轻轻一拍犬颈,喝道:“走吧!”
  三人一犬冲天而起,穿过茫茫大雪,朝玉山方向飞去。
  大风吹来,集贤阁殿廊檐铃叮当脆响,冰霜簌簌震落。雪地上轰然卷起白蒙蒙的冰晶雪层,轻纱似的笼罩着巍峨群殿。
  那只银丝雪兔在风中翻了几个滚,肚腹处轻轻一颤,污血丝丝流淌。“仆仆”轻响,几只色彩斑斓的甲虫激射而出,倏然坠落。雪免抽搐了刹那,再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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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3-20 22:08:26 | 显示全部楼层
玉螺宫座落于玉山南翼偏峰,原为西王母挂冠圣女之前的府邸。自白帝封纤纤为西陵公主之后,便派遣三百名巧匠连日施工,扩建成五殿十阁的规模,将其改为公主御宫。又依纤纤之言,更名为“玉螺宫”。只是这两日连遇风暴大雪,工程进度不免大受影响,扩建方甫开始,便已被迫停止。
  此宫在昆仑宫群之内,戒备森严,为了保护拓拔野、龙神等人,防止逃逸的妖魔再度来袭,白帝将龙族一行暂时迁入玉螺宫,水、火,土等各族群雄也集中于附近诸峰的宫殿之内,由巫凡、巫相、巫阳、巫履等西荒神医治病驱蛊。
  游痕三人骑着天犬,轻车熟路,穿掠茫茫风雪,很快便到了玉山之外。守山巡兵瞧见黄炬,无不凛然敬畏,纷纷躬身行礼。
  游痕信口开河,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骗过众人,领着黄炬、杏花仙子进入玉山诸峰。
  险峰突兀,林海茫茫,风雪掩映中,隐隐仍可见淡淡的一抹绿色。林木深处,一座巍峨宫殿若隐若现,其檐顶浑圆回旋,造型优雅奇特,远远瞧去,彷佛一个巨大的淡橘黄色海螺,剔透玲珑,颇为可爱,当是玉螺宫无疑。
  天狗盘旋片刻,冲落在雪杉林中,巨翼扑扬,摇头甩尾,震落一身冰雪。
  游痕眺落在地,双脚麻痹,几乎坐倒在地。这一路顶风急飞,他早已冻得涕泪交流,颤声道:“神上,仙……子,我……我不进去了,里……里面守备森严,没……没有御令,随便闯入,是要杀……杀头的。”牙关乱撞,格格作响,也不知究竟是受寒还是害怕。
  黄炬嘿然道:“多谢游队长带路。”指尖一弹,气箭“嗤嗤”飞舞,游痕“哎哟”一声,经脉尽封,动弹不得,又惊又怒,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黄拒淡淡道:“游队长莫急,等我逛完了玉螺宫,喂饱了天犬,自然会出来带你下山。虽然此处风雪颇大,好在队长肉厚脂多,不致感冒风寒。”
  游痕气怒攻心,笑容僵硬,心底又是一阵大骂。
  杏花仙子格格直笑,足尖一踢,一蓬白雪缤纷乱舞,洒落在游痕身上。顺手在游痕胖乎乎的脸上重重地掐了一把,笑道:“胖子,你不是要和我一齐堆雪人吗?这下更加省事了,等我出来时,你已经变作一个雪人啦!”
  方甫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一事,拍手笑道:“是了,六体投地!”旋身又是一脚,正中其臀,登时将他踢得迎面趴倒,六体投地。
  游痕疼得龇牙咧嘴,眼冒金星,脸上火辣辣的彷佛烈焰烧灼,冰雪劈头扑面,却又阴寒彻骨,那滋味当真难受已极。心底大骂道:“臭婆娘!大花痴!老子迟早将你扒了精光,来个六体投地,七上八下,九牛二虎,十全十美……”
  雪地“咯吱咯吱”地一阵轻响,脆笑不断,两人一狗早已去得远了。
  风雪越来越大,四下苍茫一片。玉螺宫高墙迤逦,殴丰重叠,彷佛雪丘交错连绵黄炬封印天犬,悄无声息地翻墙过廊,急速飞掠,铜骨伞飞旋疾转。沿途数十名守卫还不及反应,已被他锁住经脉,纷纷收入伞中。杏花仙子则东张西望,笑吟吟地紧随其后。
  眼见玉殿遥遥在望,黄炬匆地顿住脚步,转身隐入雪杉林中,淡然道:“仙子既是参观宫殿,为何一直跟着我?”
  杏花仙子眨眼笑道:“神上既是参观宫殿,为何将这些守卫都收入‘阴阳九合伞’?”
  黄炬“哼”了一声道:“小姑娘罗里罗嗉,多管闲事……”
  杏花仙子抢道:“老头子掩掩塞塞,故作神秘。”见他气结,“噗哧”一笑,传音道:“让我猜猜,神上到此,定是为了刺杀科汗淮的,是也不是?”
  黄炬剧震,细眼精光大作,冷冷道:“你说什么?”
  杏花仙子笑道:“心虚了吧?本仙子火眼金睛,哪能瞒得了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神上对王母娘娘忠心耿耿,忍辱负重,让人好生钦佩。族中众人都以为神上是因与王母不和,才辞宫隐居;有谁想到神上当年竟是因为科汗淮之事,愤然离去呢!”
  黄炬冷冷地盯着她,瞳孔渐渐收缩,仿佛第一次瞧清她一般。
  杏花仙子若无其事,扬眉传音道:“科汗淮若是不除,王母娘娘的清誉必定受损,金族威望也必将大堕。乘着他现在人在昆仑,伤势未愈,正好将他一举击杀,干净利索,永绝后患。”
  “只可惜……”她忽然顿了顿,蹙眉叹道:“只可惜眼下科汗淮是我族贵宾,受重重保护。神上这般生冲硬闯,纵使能杀得了他,必定也要被陛下、王母处死谢罪。”
  黄炬冷冷的望着她,一语不发。
  杏花仙子妙目凝视,黑亮的眼珠突地闪过一轮绚丽光泽,笑吟吟地传音道:“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让神上轻而易举地击杀科汗淮,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不知神上有没有兴趣一听呢?”
  黄炬手背青筋暴起,阴阳九合伞“嗡”地一震,银光大作。过了片刻,淡淡道:“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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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檐垂冰,廊灯摇曳,殿外众金卫纹丝不动,如冰人雪塑。
  大殿水晶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迷迷蒙蒙,隔窗而望,外面那苍茫的雪景越发显得混沌下清。殿内焚香溺娘,八角铜蟾炉火光跳跃,水晶窗上时而融化一道水线,迤逦淌落。
  晏紫苏斜倚窗边,轻轻地呵了一口气,窗子登时朦胧了一块。她伸出纤指,在那白茫水雾中画了一只小乌龟,闭起双眼,双手合十,樱唇翕动;心下忐忑,惴惴不安此刻,拓拔野、蚩尤、雨师妾、龙神、龙族群雄以及那只重伤的太阳鸟都在偏殿密室之内,由流沙仙子与灵山十巫救治,尚不知形势如何、灵龟乃是青丘国的图腾吉兽,青丘国拜乞神灵时,必对灵龟祈祷寄言。晏紫苏原先豢养的那只小龟在西海被百里春秋等人搜走,无所祈告,只好画只小龟替代之。
  正自默默祈祷,匆听身后一人微笑道:“灵龟如意,逢凶化吉。有晏国主虔心祷告,蚩尤少侠定可平安无事。”那声音温和轻淡,正是科汗淮。
  “龙牙侯……”晏紫苏长睫一颤,睁开眼睛,转头嫣然一笑,盈盈行礼道:“你的伤势已经好转些了吗?”
  科汗淮点头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多谢晏国主挂心。”顿了顿,微笑道:“科某离家叛族,早不是什么龙牙侯了。晏国王若不嫌弃,也叫我科叔叔便是。”
  晏紫苏双靥桃红,微觉忸伲,心下却十分欢喜,嫣然应诺;但想到蚩尤,笑容不由得又黯淡下来。
  科汗淮知她心意,温言勉慰道:“晏国主放心,此处毕集天下名医,又有灵山十巫援手相助,蚩尤少侠定可无恙。”
  晏紫苏眼圈匆地一红,低声道:“但是,那人说……说他体内的三生石只能维持一段时日,若不能及早还复本真,只怕……”眼中闪过恐惧、痛楚与忧虑之色,低头咬唇不语。
  科汗淮听到“那人”两字,微微动容,沉吟不语。
  
 楼主| 发表于 2011-3-20 22:17: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螺宫殿内
晏紫苏口中的“那人”,便是蚩尤在鬼界中无意间放走的鬼囚;也是在瑰璃山、冰河谷打败五行鬼王,救走蚩尤与晏紫苏的神秘人物;亦是数日之前,从白帝、西王母、龙神、拓拔野等十余顶尖高手眼前抢走窫窳的怪人。
  当日在冰河谷山洞之内,蚩尤与晏紫苏为五行鬼王所困,正值生死一线之际,那神秘人突然杀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五鬼,救走两人。
  此人直如行尸走肉,当是元神寄体;其神功绝顶,性格孤高乖戾,喜怒无常,不知是何方神圣。紧随他的三只妖鸟罗嗦聒噪,似乎也是什么冤魂寄体。
  那人对蚩尤似乎厌恶已极,虽然救了他们的性命,却冷冰冰地声称只是为了抵偿当日蚩尤在鬼界的相救之恩,将二人抛在昆仑雪山深谷后,便与三只妖鸟一齐扬长而去。
  天寒地冻,草木皆兵,为躲避各族侦兵,晏紫苏二人不得不躲入冰洞深处。
  蚩尤时而昏迷,时而发狂,晏紫苏虽换遍他周身血液,杀灭蛊虫,却依旧不能令他恢复本真神识。若不是晏紫苏从观水城取得的那一小块三生石,蚩尤多半早已溟灭本真,万劫不复了。
  眼看蚩尤人魔难分,备受苦痛狂暴煎熬,晏紫苏虽竭心弹力,却苦无良计,心力交瘁,饥寒交迫,终于不支病倒。
  过了一日,那人不知为何突然去而复返,救醒晏紫苏,拎着二人躲入昆仑南渊。
  那里虽然凶兽横行,毒虫四布,但比起外面反倒安全得多了。况且晏紫苏又是蛊毒高手,驱虫避毒自不在话下。
  其时蚩尤日益恶化,一日疯魔三、五次,发狂之时连晏紫苏也丝毫不识,遇兽杀兽,遇人杀人,若非那人出手制住,只怕连她也早已成了刀下冤鬼。
  那人救治蚩尤不得,极不耐烦,忽然恼羞成怒,大发雷霆,数祖典宗地对他狂骂不已,厌憎之情溢于言表。蚩尤半浑半醒,听他辱骂父祖,狂怒不可遏,数次与他殊死激斗,却每每被他击败、制服。
  那人冷嘲热讽,说乔家子孙、羽青帝传人也不过如此,苗刀所遇非主云云,激得蚩尤越发狂怒,竭力欲夺回苗刀,却始终不能。这样过了两日,那人的怒气渐渐消了,对蚩尤也不再动辄喝斥辱骂,只是冷冷地瞥望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日一早醒来,晏紫苏发觉神秘人不见踪影,只道他终于失却耐性,弃之而去。
  不想到了黄昏,他竟扛着巨兽窫窳,鲜血淋漓地冲回南渊谷底;二话不说,带着她与蚩尤折转藏入一个幽深的洞穴之中。
  那人割开窫窳胸腹,取出一块颇大的三生石,塞入蚩尤的口中。窫窳失去三生石后,幻光闪耀,渐渐变作人形,赫然竟是闻名天下的断浪刀科汗淮。
  原来那夜在雁门大泽,西王母并未真正杀死科汗淮,而是瞒天过海,先以“天之厉”强行斩破窫窳封印,将其离体逸散的魂灵封印入神器“天之厉”中;并以“寒冰化石诀”将他的“尸体”瞬间冰化。
  待到白帝从夸父手中抢得窫窳,赶回昆仑,西王母立即又将科汗淮的魂灵封回窫窳体内,而后交给灵山十巫救治。
  灵山十巫驱清科汗淮体内尸蛊,换过鲜血,喂以不死神药,又以三生石固守其本真元神,终于使他渐渐转“死”为“生”。
  那神秘人不知从何处得到这个秘密,为了取得三生石,延缓蚩尤魔化,竟悍然从白帝、王母等各族顶尖高手眼前掳走科汗淮。
  蚩尤得了三生石后,神识顿时大为清明稳定,虽然仍有发狂之时,但比起之前的疯魔之状,已不可同日而语。同时,晏紫苏知道科汗淮与拓拔野、蚩尤的特殊关系,也对他悉心照料,使其逐渐恢复。
  那神秘人见蚩尤暂时无恙,便不再理会,携带苗刀,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蚩尤三人真元未复,又身处凶险莫测之地,不知外面形势,故不敢轻易离开洞穴,每日唯有静心调息疗伤。
  闲暇时,科汗淮听蚩尤述说这几年的经历,听到纤纤的诸多趣事,大为解颐喜慰…心情欢悦,伤愈更快。三人聊起那神秘人身份,始终猜测不透,但以他武功法术推断,当是木族前辈无疑。科汗淮虽想到一个可能人选,却终觉太过荒谬,没有说出口来。
  前夜,晏紫苏在南渊谷底的大河边收集蛊虫之时,突然发现河底竟沉了千余金卫尸首,其中便有几个甚是眼熟的金族侦兵,显是新死不久。惊骇之下,大觉不妙,料到昆仑必发生了意外凶险之事。但生怕告诉蚩尤、科汗淮后,两人担心纤纤等人安危,而置自己生死于不顾,是以瞒而不报。
  不料到了昨夜,那神秘人忽然回到渊底山洞,将连日蟠桃会上发生之事一一告知三人,并冷冰冰地突发惊人之语,声称那幽天鬼帝以九冥尸蛊控制了万千鬼兵,当夜将率众袭击昆仑,剿杀五族群雄;要他们快快自行逃命。
  晏紫苏闻言变色,始知事态严重,不敢再作隐瞒。
  蚩尤正半信半疑,听了晏紫苏的验证之言,更是惊怒交集,当下不顾自己乃五族通缉之身,决定立时赶往瑶池宫解救纤纤、拓拔野等人,同时为父亲报仇雪恨。
  蚩尤正欲从那神秘人手中夺回苗刀,沉于河中的千余尸鬼突然浮出水面,朝他们围攻而来。
  那神秘人挥舞苗刀,瞬间杀透鬼军,消失无影。科汗淮、蚩尤三人虽紧随不舍,却还是追之不上。但追至雪山冰谷,三人却意外地邂逅了雨师妾与龙神,将她们从鬼兵重围中平安救出。
  鬼兵越来越多,蚩尤一行不敢恋战,苫斗突围而出。到达瑶池宫时,那里已成了十里鬼域,五族群雄尽皆被黑帝与鬼军压制。
  晏紫苏眼见敌众我寡,胜算极低,而她又不善于控制九冥尸蛊,便与科汗淮劝住蚩尤,决意四寻援兵,解救群雄。
  五人遍寻诸峰,发现偌大昆仑,竟成了空山卒城,所有守山的金卫、巡兵竟都不知所踪,想必已被妖魔之尸蛊化作鬼兵。只在贵宾馆中瞧见蒙头大睡的夸父。
  而十日鸟或被封印于苗刀,掌控于神秘人之手;或受重伤,奄奄一息;他们已无可骑乘的神禽仙鸟,来不及赶往附近城邦引寻救兵。
  晏紫苏计上心来,将蚩尤化作拓拔野,骗得夸父欢天喜地地飞奔下山,四处搬寻救兵。他奔行极快,远胜普通神禽,果然半夜之间,便追到了应龙大军,并将消息傅到了西荒七座重城要镇。
  蚩尤一行离开贵宾馆,赶回瑶池,半途中再次遭遇大批鬼兵的狙击。五人浴血奋战,被冲敞开来,晏紫苏突围绕道而行,先行抵达瑶池。
  眼见黑帝掌控全局,志得意满,晏紫苏灵机一动,伪称蚩尤已死,当天下英雄之面质责汁光纪;黑帝果然肆无忌惮,自承罪状,将蚩尤的黑锅刮了个干净。
  蚩尤四人杀出重围,竟在极乐谷天音河畔瞧见了洗濯草木的流沙仙子。雨师妾虽对她颇为不喜,却知她精擅尸蛊之道,天下罕匹。当下让蚩尤故技重施,装扮拓拔野,软语相求,终使得她芳心大软,答允施法救人。
  这就是昨夜出现另一个“拓拔野”,以及蚩尤、科汗淮“死而复生”的秘密。
  科汗淮正自沉吟,追想那神秘人的身份来历,却听“吱嘎”一声,偏殿密室大门忽地打开,争吵喧哗之声如九鼎齐沸。
  晏紫苏心中登时一紧,回头望去,却见一个黄衣少女翩然走出,玉角摇荡,发辫甩舞。她的肩上、臂上、腰上或立、或坐、或卧、或悬了十个高不过数寸的精灵,正唾沫横飞,争得面红耳赤。
  正是流沙仙子与灵山十巫。
  眼见流沙仙子与灵山十巫突然离殿而出,众人不由大为紧张。坐在殿角的姬远玄、陆吾、英招等人纷纷站了起来,齐声道:“前辈,仙子,他们怎么样了?”
  灵山十巫齐声道:“那还用说么?我们乃天下第一神……哎哟!”话音未落,流沙仙子翮然疾旋,蓦地将他们抛飞甩落在地,痛吟怒骂之声登时大作。
  流沙仙子听若罔闻,甜甜一笑,道:“天下第一毒神在此,又有什么蛊毒解治不了?岂能将本仙子与一些徒有虚名之辈相提并论?”笑吟吟地一扫灵山十巫与晏紫苏,眼角眉梢满是嘲弄、讥讽之色。
  晏紫苏大怒,“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她与流沙仙子同为“大荒十大妖女”中精擅蛊毒者,偏偏在尸蛊之道上远不如她,眼下又有求于她,是以虽然气恼不服,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巫抵、巫盼一边怒骂喝斥,一边爬起身来,齐声道:“臭丫头胡说八道!你最多排到第十一罢了……”
  巫姑、巫真怒道:“哪有第十一?她强得过拓拔小子吗?”
  巫咸、巫彭“哼”了一声道:“他奶奶的,拓拔小子若真有本事,又何必请我们救他娘?依老子来看……”被巫姑、巫真瞪了一眼,登时老脸通红,支吾道:“依老子来看……这倒也不无可能。”
  巫抵、巫盼挤眉弄眼,咳嗽不语。
 楼主| 发表于 2011-3-20 22:18:15 | 显示全部楼层
流沙仙子笑吟吟道:“汁光纪的九冥尸蛊是以‘金线彩尸虫’等八十一种邪蛊为料虫,以八十一种至阴毒药、九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童饲育而成,其性凶狂无匹,若是换了旁人呢,一定束手无策……”
  巫咸、巫彭正没好气,一翻眼,不屑道:“这等简单之事,有甚可卖弄?当真可笑之极……”
  巫姑、巫真插着腰,娇声道:“臭丫头,若是换了你自然束手无策。我们十巫出马,那便易如反掌,容易之极……”
  巫抵、巫盼生伯她们抢先说出,急忙截道:“臭丫头,今日我们便教你个乖,你仔细听好了:中了九冥尸蛊,唯一法子便是将中蛊者的血液尽数换过,方能得救…”
  流沙仙子格格脆笑,转而凝视晏紫苏,嫣然道:“晏国主精通蛊术,一定也知道这法子愚笨之极了?稍有不慎,只怕蛊虫还没清除干净,人便已经一命呜呼啦!是了,也不知是谁自作聪明,将蚩尤的血液尽数换过,若不是这小子运气奇佳、命骨极硬,早就化作僵尸一具啦!”
  晏紫苏俏脸红霞飞涌,恼怒更甚,格格一笑道:“不知仙子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妙法仙术?不妨说来让我们这些徒有虚名的凡夫俗子开开眼界。”
  灵山十巫七嘴八舌,幸幸道:“他奶奶的,臭丫头懂得什么?只会胡言乱语。”
  流沙仙子挑眉悠然道:“杀灭九冥尸蛊只需雕虫小技足矣,何必仙术妙法?”
  从百香囊中取出一个玛瑙方盒,指尖一弹,飞入陆吾手中,说道:“陆虎神,将这盒中的虫子放入冰窖,每日喂以新鲜的昆仑木禾叶。过得三日,等它结茧产卵之后,再将它的卵混合冰水,注入蛊者血管,大功便告成啦!”
  陆吾半信半疑,打开那玛瑙方盒,只见一只半寸来长的淡蓝色小虫凝结于冰块之中,虫身九节,形如冰蚕,尾有金色倒钩,颇为古怪。
  晏紫苏眼尖,心中一跳,陡地想起一种上古神虫,失声脱口道:“冰钩蚕蛭!”灵光霍闪,已明其理。
  众人闻言霍然变色,朝后倒退一步。
  流沙仙子酒窝微旋,甜笑道:“这次总算不枉了大荒妖女的称号。你猜得不错,这便是太古第一邪蛊‘冰钩蚕蛭’。”
  灵山十巫面色大变,哇哇大叫,纷纷飞身御空,想要瞧个究竟。
  据说太古之时,足有数百年时光,天下至寒阴冷,生存极是艰难。某一年,又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巨蜥蛇等众多凶残的冷血妖兽几近灭绝,便连猛玛等北海巨兽也死亡过半。这席卷天下的疫虫便是“冰钩蚕蛭”。
  此虫性喜阴寒,原本生活在北海海底,寄存于鱼虾体内之中,吸食其浆液为生;不知被什么海兽带至陆地,恰逢天下大寒,使其短短数月之内便蔓延了整个大荒。其性凶厉已极,只需三天,便可令巨蜥蛇等庞然大物化为一汪脓水。
  若非翌年天气陡然转热,使得这些邪虫消亡殆尽,大荒只怕早已变为万物死绝之地。但这至阴邪蛊灭绝已有数千年,不知流沙仙子由何处得之?
  听闻这虫子便是冰钩蚕蛭,饶是陆吾勇武超卓,双手也不由得微微一颤。姬远玄眉头微皱,沉吟道:“这‘冰钩蚕蛭’比‘九冥尸蛊’还要凶怖,以此代彼,岂不是饮鸩止渴吗?何况……”
  流沙仙子格格一笑,抢道:“何况什么?姬公子莫非怕我用这邪蛊控制你们吗?”
  姬远玄脸上一红,微笑不语。
  巫姑、巫真齐声道:“臭丫头心如蛇蝎,这倒也不无可能。”
  晏紫苏暗自叹了口气,淡淡道:“姬公子多虑了。‘冰钩蚕蛭’虽然凶厉无匹,但它只能存活于阴寒的环境中。九冥尸蛊阴冶寒毒,恰好成为‘冰钩蚕蛭’至佳寄身之所。一旦所有尸蛊被吸干,蚕蛭便没了容身之所,自然会被热血融化,排出体外。这以蛊杀蛊的法子确实高妙已极!”
  当日在观水城中,黄帝对晏紫苏颇为和蔼可亲,为了保护她,反被中魔的蚩尤所杀,令她一直愧疚难过。因此她虽对姬远玄无甚好感,又对流沙仙子颇为恼厌,却不忍欺瞒,出口点破。
  流沙仙子笑道:“他既然不信,你又何必饶舌?倘若信不过我,莫用这虫卵便是,将蚕蛭还我吧!”翩然一晃,倏地伸手去夺那玛瑙方盒。
  陆吾忙将盒子锁拢,退了一步,微笑行礼道:“仙子仗义相助,实乃苍生之福,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岂有怀疑之理?”
  姬远玄闻言越发尴尬,长揖苦笑道:“姬某凡夫俗子,不识仙子妙术,冒犯之处,还请仙子多多海涵。”
  流沙仙子“嗤”地笑道:“你倒是风标脑袋转得快,也不知是真是假。罢啦,若不是拓拔野那傻小子苦苦求我,我才不管你们死活呢!”当下转身又手,大刺剌地往椅上一坐。
  听得此言,晏紫苏与科汗淮对望一眼,心领神会,忍不住得意而捉狭地微笑起来,心中恼恨稍解。
  灵山八巫则大为气恼,纷纷埋怨巫姑、巫真魅力不足,导致拓拔小子恳请妖女相救,而竟不找他们救助,让他们大堕声名,好没面子云云。
  陆吾既得妙方,如释重负;当下不敢多作停留,怀掖方盒,揖别众人匆匆离去,由英招率众金卫继续留守五螺宫。陆吾走了不到盏茶工夫,便有一个昆仑宫御卫持帖呈递科汗淮。殿外众守卫见那帖子镶金描彩,竟是西王母圣帖,不敢怠慢,急忙将其引入。
  科汗淮接了帖子,拆开一看,只见其上写道:“有要事,务必一见,请至风啸楼。”文字柔中带刚,清逸秀丽,正是西王母笔迹。心中微微一沉,悲喜翻杂,不动声色地将帖子收起,朝众人拱手道:“科某有事暂别,片刻便回,此处还请各位照应。”
  众人对望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含笑齐声道:“科大侠放心。”
  科汗淮微一颔首,随着那卫士飘然出殿,青衫猎猎鼓舞,转瞬便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众人重回座位坐下,姬远玄想起一事,沉吟道:“是了,十位前辈,你们昨夜说蚩尤兄弟万魔侵体,本神虚弱,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晏紫苏心中一凛,凝神倾听。
  灵山十巫正互相争吵埋怨,听见姬远玄请教自己,不问流沙仙子,登时大喜,纷纷争先恐后地回答。
  巫咸、巫彭皱眉道:“那小子……稀泥奶奶的,老子活了几千年,这等情形倒是头一回瞧见。昨晚拿白小子的狗屁‘金光照神镜’一照,他体内集结的木族凶魄鬼魂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简直就是乌七八糟,一塌糊涂……”
  他们身不过三寸,模样狂妄滑稽,张口闭口称呼白帝为白小子,其情其状未免有些荒唐可笑,但此刻众人心中紧张忧虑,殊无笑意。
  姬远玄道:“敢问前辈,用这‘冰钩蚕蛭’可以解救吗?”
  巫咸、巫彭冷笑道:“这‘冰钩蚕蛭’是用来杀死‘九冥尸蛊’的,蚩尤小子的周身血液早已被换净,一颗虫卵也未曾剩下,用这蚕蛭做甚?真他奶奶的荒唐无知!”吹胡子瞪眼,甚是鄙夷不屑。
  英招等人大奇,纷纷道:“既然蚩尤公子身体里没有一只尸蛊,这么多的妖灵邪魄又怎能老老实实地停驻体内,而不进爆逃逸?”
  人体犹如容皿,所盛元神有限,其多其少视乎个人心脑、经脉而定;蚩尤虽天生木灵,“容积”远大常人千百倍,但要想不借助神器、蛊虫而收纳万千妖灵断无可能。
  巫礼、巫谢摇头道:“噫乎兮,此中缘故非…曰所能道哉!”向众人极为优雅地躬身长揖,高声道:“夫天下万物,无不有灵。人灵之所附,在乎心脑经脉,兽灵之所附,在乎灵珠……”
  正欲发表长篇大论,巫抵、巫盼大感不耐,抢道:“简单地说呢,就是人的魂魄依附在心脑、经脉,妖兽的魂魄则都附在体内灵珠上。而这小子小时想必贪吃得很,居然他奶奶的什么都敢吃,体内少说揽了二十来颗凶兽灵珠,什么蓝翼海龙呀、剑齿翼鲨呀、蜚牛兽呀、揭狙呀,一概来者不拒。这些凶兽灵珠都是妖邪凶物,好像磁石吸铁,将那万万千千的妖灵凶魄都吸了进去……”
  众人又惊又奇,巫抵、巫盼所说的这几种猛兽都是大荒中至凶至恶的妖兽,蓝翼海龙兽更是大荒十大凶兽之一,当年肆虐东海,为乔羽奋力搏杀,引来蜃楼倾城之祸,甚至成为天下大乱的凶谶征兆,想不到其龙珠竟在蚩尤的身体之中。
  巫咸、巫彭哼了一声,忍不住又骂道:“小子狗屁不通,简直胡来,吃了这么多凶兽灵珠,他当是灵芝仙草吗?他妈的,兽珠化入骨骼、脏腑,就等于吸纳了这些凶兽的元神,即便今日没招来这些妖灵,这小子迟早也会越来越暴躁狂戾,变作一个善恶不分的妖魔。”
  晏紫苏大凛,思绪回转追忆,蓦地惊觉蚩尤果然是变得越来越加暴戾。当日初逢之时,他虽悍勇桀骛,但行事果决镇定,颇有其父之风;但这些日子以来,竟逐渐变为狂躁逞勇的莽夫,时时易被激怒,为人左右。近来一直与他相从过密,靠得太近,反而瞧不真切,此刻被灵山十巫一语点破,登时深以为然。
  巫姑、巫真叹道:“倘若仅仅如此便也罢啦!大不了我们开刀将这些灵珠全部剜割出来。可是蚩尤小子似乎又被汁老妖困在‘炼妖壶’之类了不得的阴邪凶器之中,以阴毒妖法封印邪灵。眼下这万千妖灵早已和他的本神交揉融合,变作一个了……”
  众人大惊,晏紫苏脸色更是倏地惨白:心道:“原来果真如此!”这几日以来,她原本还怀了一丝侥幸之心,但听到当今天下医术最为高明的十巫也这般断定,登时如坠深渊,失望已极。
  姬远玄仍不死心,皱眉道:“但……但昨夜他出现之时不是神智清明,无甚异状么?这又是因何缘故?”众人凛然,纷纷附和相问。
  巫咸、巫彭极不耐烦,瞪眼道:“他奶奶的,穿双新鞋还磨脚哩!你没听过‘一层秋雨一层寒,乍凉还暖’?这千千万万妖魂鬼魄虽然已经和他的神识混融糅合,但要想完全夺其本真,占他躯壳,至少也要过个七七四十九日。在此期间,除非有人用妖法操纵他体内凶魄,否则他的本真神识必定时醒时睡,一会儿是蚩尤,一会儿是张三,一会儿是李四……若不是老子下药将他迷得晕晕乎乎,现在多半又要发狂疯魔了。”
  众人恍然,大感失望。
  姬远玄沈声道:“如此说来,蚩尤兄弟当真已被彻底魔化,永无恢复的可能了?那些妖灵再也割除不开了?”
  灵山十巫齐声道:“那是自然,就算用盘古斧、女娲石也劈不开、打不散了!”
  晏紫苏心口如遭重锤,泪水险些夺眶而出。想到从今往后,蚩尤再非从前那桀骛、正直、勇武而又善良的少年,更是心如刀劫,万念俱灰。
  巫抵、巫盼眼珠乱转,突然拉长了嗓子,悠然道:“其实也并不是全无可能。除非……”
  晏紫苏蓦地抬头失声道:“除非什么?”
  巫抵、巫盼正欲说话,被其他八巫蓦一瞪眼,连忙吓了一跳,缄口不言。
  众人心下起疑,齐道:“望请前辈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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