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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的外婆生病了，肠癌，做了手术，但是只切除了90%的肿块，她很担心。看到她的样子，想起了前几年外公血癌的时候，我们家也是这样的如临大敌。
记得小时候对白血病没什么认识，偶尔听说也是学校组织大家为生病的孩子捐款。那时候以为白血病写作白雪病，像是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昏倒在棺材里，他们是去了另一个世界等待吻醒他们的王子或者公主，还曾很变态地认为被这种美丽的病害死是很唯美的。真正面对这个病的时候，才知道真的非常不美好，它比毒死白雪公主的邪恶后母要阴毒得多，至少后母给了真爱一次救醒爱人的机会，而我们，没有老天的眷顾。。。
我曾经问过自己很多次，是不是老天总是会忽视那些好人，平凡又伟大的好人，他过多地注意去给那些干坏事的人以惩戒，于是无暇去眷顾那些本应被他庇荫的人们。
就是这样的。
外公的一生，我特别想用命运多舛来形容。少年时期是富足地主家的小少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后来娶了姥姥，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一直这样自己收取佃租过安稳的一辈子，那样我妈也该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女。可惜，土地改革的时候，他们的生活就全变了，外公被拉去游行，被鞭打，被逼供，外婆生性懦弱，只会躲在草棚里哭。听妈妈说，隆冬大雪天外公上山砍柴，赚了5元过年，而那些仗着毛主席指示乱来的某些人，我家的某些亲戚，硬是要收取10元所谓“悔过费”。你能想象他们寒冬腊月里，破旧单薄的衣服，忍着寒风刺骨去挨家挨户乞讨的样子么？而我的妈妈，小时候就是这样跟着他们乞讨，慢慢坚韧地活下来的。后来改革开放，总算苦日子熬到头了，我妈学习考上了大学，我二姨三姨学了裁缝，小姨学幼师，舅舅在后来已经结婚了的爸爸妈妈的资助下上大学，学广告设计。再后来，大家都过得很好了，妈妈他们姊妹几个在梅山稳定下来，有体面的工作，过着安稳的生活。我想外公外婆的苦日子该到头了。麻埠路上已经为他们准备了一套小却温馨的房子，外公花了五个月亲自上阵装修一新，我还记得他举着锯子对我笑的时候那自豪的表情，我记得房子装好时外公摸着防盗门对我说：“这是我的新家，终于可以和儿女们住在一起了。”我记得他所有的骄傲与欣喜，我觉得特别开心，从小就希望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一家人聚在一起，我想，愿望实现了。
可惜，哪有那么简单。。。
房子装修到后期的时候，外公总是说很累，有时走路摇摇晃晃，脸色总是苍白苍白的，动不动就犯恶心。大家以为他是装修房子太累了，让他去休息，他挥挥手继续忙他的新房子~~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持续的低烧，大家让他去医院看看，跑遍了六安，合肥的大小医院都说没事，注意休息就好。可是外公的病一直不见好转，一次在县医院复查的时候，妈妈相熟的医生一脸沉重的表情：“伯父得了白血病。”家里人哪敢相信，辗转各个医院复查，结果明白地躺在我们面前，血癌，晚期。合肥治疗，做过几次手术，后来转回金寨，定期化疗。等我见到外公的时候，他已经瘦得不成人形，颧骨高高耸起，还是和蔼地对我笑着，我装作笑颜：“姥爷，我想你陪我去吃小笼包呢。”他吃吃地笑，眯起的眼让我觉得他还是那个身强力壮牵着我上学放学的外公。我极力要求陪夜，半夜的时候我感到他偷偷下了床，走进卫生间里，然后传来了他低低的压抑的呻吟，妈妈慌忙去叫医生了，我躲在被窝里哭。我亲爱的健康的外公呢，为什么上天那么不公，让他受那么多苦却不肯给他一点点安稳平静的生活。
05年的冬天，他的病情已经到了无药可治的地步，医生建议找个地方安详度过最后的日子。外公决定回老家。那年的年过得超乎寻常的热闹，我们家，二姨三姨小姨家，全回来了，舅舅还带去了刚领结婚证的舅妈。我看见外公兴奋地忙里忙外，看他红润的脸颊，我以为他好了，我以为他还能活很久很久，可是我不能看到三姨她们提前准备冥衣，我看她们裁纸衣，有超乎寻常的愤怒，偷偷去毁了几件，被妈妈揍了，她说，你想你外公走的时候没有衣服穿么？！我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我以为外公会好的，我一直这么认为。过完年，大家都回去上学上班了，妈妈姊妹几个轮流回老家照顾外公。三月初一的晚上，爸爸接我放学回家，路上电话响了，我听见妈妈在哭，立刻流了眼泪，我亲爱的外公，走了。
年少的时候爸妈总觉得学习很重要，我没能跟他们一起去送外公的最后一面。外公的外孙外孙女只有我没去送他，记得后来晚上她们总是做梦，梦到外公，我从来都没有，我猜是不是我太不孝，于是外公生我的气了。小学的时候爸爸经常出差，妈妈工作也忙，外公在我家照顾我，叫我起床，带我去吃小笼包，接我回家，给我烧饭，在爸妈晚上不回来的时候抽查我的背诵作业，再一笔一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再小一点的时候，我就在外公家呆着，揪着外婆的衣角去农田看外公劳作。那些经历，到现在都历历在目。可是这么多年，我拒绝回老家看他。开始是因为学习加上爸妈工作忙，没空回去；现在害怕回去见到杂草丛生的墓地还有冷清地变成小外公家储藏室的那几间房子；有时我会幻想，其实他没离开我们，他只是住不惯城市的楼房，回去住他的小院子，他在老家过着惬意舒适的生活。
呵呵，妄想。。。
外公刚走的时候我特别不能原谅自己，他离开梅山前说了很多次想吃一次火锅，回老家的前一天，爸爸在肥尾羊定好了位子，因为有接待，他没去，妈妈工作原因也没去成，我贪玩去了同学家吃饭，没有和外公一起，三姨一家带他去了肥尾羊，听说他觉得上楼梯累，三姨三姨夫就把他带去了一家小排档。后来我发现，这是外公走之前最大的遗憾！如果当时我去了，我绝对不允许他们带着外公走，难道三个人搀不动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么？如果我去了，就是背，也要把他背上去！！！可是他带着遗憾回了老家，这么多年我走过肥尾羊就会想起他。后来我再也不肯去那里吃饭了。。。
其实有时觉得自己冷血，他去了这么多年，我想起他的机会寥寥无几，偶尔想起，遗憾，苦涩，全部袭上心头，折磨得我整夜整夜难以安眠。今天看到浅浅在手术室外等外婆7个小时，我才惊觉，当年他做了那么多次手术，我一次都没有陪过他，可是以后也没机会了。
写这篇帖子，是祭奠，也是祈福，亲爱的浅，我外公在天堂看着呢，我会让他守好天堂的门，不要让你外婆进去的。你开心一点，好好陪伴外婆就好。。。我们都会为她虔诚祈祷的。
Ble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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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1 10:24:03
先顶贴在慢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