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黄槐花白

寂静的霜妃

　槐为鬼木亦为仙树，传说槐花仙子会在五月踏香而来，寻访人间，民间为了迎接仙女搭台唱戏，有童谣唱到：“槐花黄，槐花白，槐树底下搭戏台，人家的闺女都来了，俺的闺女还没来……”
　　
　　我的童年就是在槐树下长大的，那时候住在祖母家，屋边有条小小的河，说它是河因为它通向村外，雨季过后就断成一节一节的池塘，说它小是因为祖母站在池塘的头拔草，一抬眼就能看见塘尾扑蝴蝶的我。每逢五月两岸的槐树就酝酿着一场芬芳的盛会，知道节目单的祖母总会事先准备好带铁钩的竹竿，擦拭好两三个蓝边的白瓷盆。某天的早晨一碗嫩生生槐花羹就会出现在红漆桌上，白瓷盆里也装得满满当当，半开的槐花颤巍巍的还拎着露水，懵懂而无辜的表情，第二天就能吃到松软怡香的槐花糕。
　　
　　祖母的园子里种着很多花草，盛夏光景陆续妖娆争妍，槐花提着满盅清香年年依约而至，那时候一定忽略了什么，就像，就像在餐桌上很少提及麦田。它也像及了沉甸甸的麦穗，一串串的挂满整棵树，不声不响的压低了眉眼，淘气的是那槐香嗅嗅这个，抱抱那个，方圆几里惹了个全。
　　
　　童谣里唱的：“俺的闺女还没来……”我好几次都掐着槐花糕跟在祖母的后面颠颠的追着问“咋不来呢，咋不来呢……”只有一次祖母停下晾晒槐花的簸箕幽幽的唱到：“……说着说着来到了，穿着布鞋打箍拐……”我一愣神的功夫祖母又唱：“……妮，妮，哭啥来？‘摊个女婿不成才’……”我扭过头不问了，因为出嫁不久的姑姑经常跑回村里搂着祖母哭，一定是跟那个女婿有关。于是摊个好女婿成了小的时候奶奶心底默默祈给我的愿望。
　　
　　后来离开了山村出外读书，几年后祖母也被泥土收了去。我赶回去几次，池塘干涸了，槐树没了踪影，只有矮敦敦的树桩在暮色里捡拾着自己的影子。村子也越来越像干瘪的乳房在城市硝烟四起的进军中日渐颓败和衰暮，我真怕它会和一片叶子一样在阵阵秋风后和祖母的目光，炽郁的槐香一样被涂抹了痕迹。
　　
　　去年村里的表嫂打电话跟我说，明年妹子抽空回来看看俺们种的槐树吧，村里开了蜂蜜厂，槐树们都回家了。于是五月踩着花开的点奔了回去。在村口就差点被槐香扑了个趔趄，顺着甜郁的香气远远的就看见矮山坡上坡下沉嘟嘟的一大串一大串，白颤颤的花坠在枝桠间，才意识和感受到槐花如花的风姿，它是一种平静的美，美的不动声色，美的不屑风情。
　　
　　原来槐花是适合长在高处的，它们卯足了劲呼啦就开了半山，槐香更是千军万马奔将下来，足有槐香深千尺，琼花漾万家的阵势。夜越深，香气越浓郁，顺着风儿一层一层的叠在我的床前，压弯了一缕缕清白的月光，想着要是能一箱一箱的装起来该有多好，我会连夜添好地址，天涯海角的邮寄出去。夜风阵阵有了凉意，没舍得关上窗子，盖了一床厚被子心有期待的沉沉睡去。梦里遇见一个在河边捣衣的女子，水面映着我未曾见过的俊美，宛若祖母年轻的模样，只是一个恍惚的闪念，后来梦蒙住了我的眼睛，只留一夜槐香搂紧，和祖母的怀抱一样，轻的像朵云。
　　
　　槐花的槐，一定是怀念的怀。一定是。
　　槐花黄，槐花白，我的槐花依然在，还好，还好。

shuhanzhuge

槐花的槐，一定是怀念的怀。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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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回忆一些东西，没有回忆时还好一回忆起来就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