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海归“人生再投资”

滚烫青春

除前海开源基金之外，不少基金公司也对海外金融人才频频抛出橄榄枝。2014年加盟南方基金任国际业务部基金经理助理的苏炫纲，具有11年海外证券市场工作经验。还有不少海归精英带着优良业绩回国，并取得不错的产品投资收益业绩。
                        
郭晨凯 制图
他，同时拥有三大顶级金融资格证书的全球四人之一，放弃了曾经拼杀12年才取得的寻常华裔金融人士在华尔街难以企及的地位，登上了回国的班机；
他，“抛家舍口”，离开生活和工作22年的土地，告别父母妻子以及年幼的孩子，从美国东海岸的华尔街来到了中国南海岸的深南大道……
与“抄底”华尔街金融人才的2008年截然不同的是，新一波高级金融人才的“海归”浪潮，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中国在国际金融市场上越来越重要的影响力，以及未来的发展张力。中国金融市场的“引力波”，正在向世界各个角落传递。
⊙本报记者 朱文彬
“中国这么大，我要来看看”
2015年底，前海开源基金海归投资军团组队完毕。日前，这家年轻的基金公司展示了其豪华的海归团队，宣布即将开启其国际化投资历程。
龚乘龙去年10月份成为该军团中十位成员之一。在此之前，他曾在永明金融（Sun Life Financial）美国总部、罗素投资（Russell Investments）美国总部工作过12年。作为同时拥有特许金融分析师(CFA)、北美精算师(FSA)、特许市场技术分析师(CMT)三大证书的全球四人之一，龚乘龙做到了一般华裔或其他非美国族裔人在华尔街难以企及的事情，不仅负责管理过超百亿美元的企业养老金计划，还成为负债驱动投资委员会核心投票成员。
“中国未来的资本项目开放是难得的历史机遇。”谈到回国发展的原因，龚乘龙说道，中国从本世纪初加入WTO，到2015年这十多年通过经常账户的开放积累了大量的资金，后面一步就是资本项目的开放。这对金融人才来讲是难得的历史机遇，金融业会进入一个井喷的时期。
无独有偶。在美国学习工作生活了22年的江少坤，回国发展的一个主要原因，也在于国内投资行业未来的巨大潜力。自初中开始，江少坤便随家人移民到美国，学习、工作、成家，几乎所有家人朋友都在美国，现在他最小的孩子才一岁多。
之所以让他“抛家舍口”，正是因为未来中国的机会。“过去几年，我身边有越来越多的朋友开始回国发展。从他们那里，我逐渐了解国内的金融投资业，并意识到国内的巨大商机以及随之而来的个人职业生涯发展机会。”
甚至连江少坤也感到意外的是，他的妻子和家人非常支持他回国发展，甚至希望他在中国立稳脚跟，将来把孩子带到中国来接受教育，“孩子在国内才能学好中文，这将成为他以后极大的优势，因为这个世纪的未来发展是中国主导的。”
中国的机会到底有多大？在美国顶级金融工程项目之一的卡耐基梅隆大学Tepper商学院系统学习金融工程的聂守华，决定用数据来说话。
“2014年中国GDP已经达到10万亿美元，仅次于美国的18万亿美元，在世界GDP的占比份额也提高到了16.7%。”加盟上述团队的聂守华说，但目前中国金融业的体量与庞大的经济体总量并不匹配。“这种不匹配和需求对金融行业意味着巨大的发展机会和潜力。”他说。
以国内公募基金业（对应于美国的共同基金）为例，止到2014年底，美国的共同基金管理的资产是16万亿美元左右（占GDP比例为89%）,而中国公募基金管理资产目前仅仅是1万亿美元左右（GDP比例的10%）。
看到机会的还有聂守华的新同事付海宁。他同样有着令人艳羡的简历——哥伦比亚大学运筹学硕士、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哈斯商学院金融工程学硕士，先后在摩根斯坦利、美银美林、都铎资本（Tudor Investment）、标普旗下的资产管理公司（S&P Investment Advisory）工作。
“从2014年底中国金融市场逐渐爆发开始，我开始持续关注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付海宁告诉记者，随着交易量的上升和市场监管的逐渐放开，越来越多的机会也伴随而来。正是中国资本市场蕴含的巨大机会，促成了他最终决定回国发展。
这些“海归”回中国之后，他们不少的前同事、朋友、同学，纷纷致电询问回国发展的机会，这样的队伍正变得越来越大。
除前海开源基金之外，不少基金公司也对海外金融人才频频抛出橄榄枝。2014年加盟南方基金任国际业务部基金经理助理的苏炫纲，具有11年海外证券市场工作经验。还有不少海归精英带着优良业绩回国，并取得不错的产品投资收益业绩。
今年年初，万家基金设立国际业务投资部，发展国际化业务，该公司国际业务部总监徐朝贞具有13年跨境资产投资管理实务经验，在去年下半年加盟万家基金之前，供职于全球顶尖资产管理机构安联投资，其管理的多个全球投资资产管理计划，业绩排同类产品前列。
近期，天弘基金、诺安基金(博客,微博)等多家基金公司也在招聘网站上散发“英雄帖”，招徕海外证券市场投资经验者。
“对人生的又一次投资”
“这其实是对我人生的又一次投资。”龚乘龙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努力拼搏很重要，选择更加重要。
不少在美国的华人或华裔在工作中都有过或多或少的切身体会，其中也包括金融行业，即便你努力工作，但总有一个无形的天花板，阻碍你的职业发展通道。“我通过努力和拼搏，达到了一般华人或者华裔难以穿越的位置，但我还是愿意做一次这样的投资。”龚乘龙说，中国金融业的未来空间，会给他更多的机会和提升空间。
除了职业通道上的天花板，还有美国成熟的金融市场自身因素，让不少“海归”重新作出选择。
“美国市场太成熟了，后来者几乎都没有什么机会了。”石峰告诉记者，虽然美国市场上有足够多的工具、足够多的产品、足够多的策略，但反而让从业者感觉自己难以辗转腾挪，只能局限在一个很小的领域，难以发挥自己的长处或者实践自己的新想法。
在前海开源海归军团中，石峰是少有的拥有美国物理学和金融工程双硕士学位的成员，先后在全球最大保险集团之一的安达集团、日本最大券商野村集团、全球多策略对冲基金多年排名第一的铂金鼎盾基金任职。“选择回国经过了深思熟虑。”石峰说，中国金融行业正在经历大发展和大改革这一历史阶段，会有更多的职业发展潜力和上升空间。
拥有海外博士头衔的孔宪政亦有类似的感慨。“美国市场是成熟的，但也是固化的、分块垄断的市场，”他说，每个分块的市场都被一个或者几个巨头霸占，难以撼动。回国发展，一方面是有家庭因素，而更多的是中国金融市场的活力以及巨大的资产管理和财富管理需求创造的诱人机遇所致。
在美国最大的公募基金领航(Vanguard) 股票基金投资部工作过的苏天杉也认为，美国成熟的市场已经有了很完善的体系，每个人的职责都被很好地界定，除非特例。“在美多年，发现自己的职业成长需要更广阔的空间和更大的舞台。这在美国很难得到。”
在记者的采访中，一个很明显的感受是，促成这些华尔街精英重新投资自己的背后原因，更多的是中国金融在国际上影响力的大幅提升。
随着金融市场的开放程度越来越大，中国与世界市场的关联度、联动性也越来越强，国际对中国市场的关注度也在极大提高，这说明中国金融市场地位越来越重要。龚乘龙说，一个明显的证据是，去年6月美国主流财经电视媒体用了大篇幅的内容，在头条位置报道了中国某处农村炒股的现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法国巴黎银行交易员出身的聂守华，一直关注新兴市场国家的利率数据。他告诉记者，去年中国汇改，足以让他兴奋，绝对是中国金融市场在国际市场地位的“分水岭”。此前，他一直盯着的彭博资讯，10条中都难得有1条关于中国的新闻，而现在，彭博资讯终端时不时就蹦出“China”的字样。
苏天杉也回忆道，在去年11月30日人民币将要加入SDR的前夜，同事们都很激动，整个办公楼层为这件大事兴奋地打起赌来，真是难以想像。
“当中国在突飞猛进取得一个又一个成就的时候，选择是在国外旁观，还是回来参与到历史中，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说。
　“世界那么大，前路需人探”
引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与中国金融市场巨大潜力相应的，是国民配置海外市场资源的潜力。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去年底以来QDII产品的火爆，即是国内资本对海外资产配置旺盛需求的一个侧面印证。随着近年来居民财富累积的不断增多，国民对更大范围内的资金配置需求、对海外更优质资源的配置需求显著提升。而且，随着中国与世界市场的进一步接轨、融合，中国金融市场也将朝着既定的开放目标逐步拓展。
在苏天杉看来，中国的金融业则是在国内经济飞速增长的带动下迅猛发展，无数以前很难想像的机会喷薄而出。比如私募、401K计划、世界上成熟资本管理市场的种种机会都已经或者将要出现。
“以前中国和国际市场是两个相互独立的市场，就像两个池子，里面水位不一样没关系，开放后中间就多了一条通道，资金就像到一个池子里面了，高低就会相互影响。”付海宁对记者打了一个比方。
在美国金融行业工作15年之久的史程分析称，随着中国经济步入新常态，中产阶层增长和人口老龄化等趋势，客户急需资产分散配置，对冲货币贬值压力，同时希望资产在合理风险控制下稳定增值，走出国门寻找海外投资机会已成为中国投资人财富增长和分散风险的上佳选择。
然而，对于没有海外投资经验的国内投资者来说，海外市场不同的规则、信息的不对称等因素，都将是不得不直面的风险。史程说，在国内财富管理需求日益增长之下，多样化产品和优秀管理人才还很缺乏。
记者初步统计发现，目前国内公募基金中，“海归”背景的基金经理占比约在10%左右。其中也有人崭露头角，在国内市场缺少衍生品、不允许高频交易、工具稀缺等诸多不便因素之下，亦能辗转腾挪，施展才华。
前海开源基金的海外军团招募始于去年7月份，其荣誉董事长龚方雄、联席董事长王宏远联手赴美招聘，揽入8名人才，加上现有的2人，组建成了10人海归投资军团，有美国、德国、中国香港市场的工作经验，约占其整个投资团队的四分之一。这对于一家成立不久的新基金公司而言，显然是一个大手笔。
“我们是基于将公司打造成一家百年老店的目标出发，来组建这个军团的。”前海开源基金公司投资决策委员会主席王厚琼告诉记者，“如果是为了噱头，也不会花这么大代价找这么多海归了。”他说，公司的战略是立足国内、放眼世界，人才就是第一位。
王厚琼说，随着中国的国际化越来越高，国内资本的“走出去”和国际资本的“引进来”需求也将越来越多。“我们不能等到"风"来的时候才开始进行人才储备，需要提前准备。”
据介绍，股权激励机制是前海开源基金吸引海归人才的重磅利器之一，将这些人才和公司长远利益捆绑一致，以留住人才，同时采用完全事业部制的管理架构，以打造创业平台的形式来最大限度发挥海归人才的优势。
“外来的和尚”如何念好经？
经过了华尔街的正统训练、“十八般武艺”在身的海归，能否适应国内市场环境，一直以来为市场人士所关注。
记者采访了解到，2008年华尔街的海归基金经理大多被国内大型基金公司所挖走，但有不少人水土不服，突然接触国内市场，又经受不住短周期的基金业绩排名以及公司、客户的压力，频繁跳槽现象较多。
也有一些过人的海归，则一举成名后选择单飞。比如原南方基金总经理助理、投资总监邱国鹭，从次贷危机中的华尔街转战到南方基金，于2014年辞职后，创立高毅资产，遁入私募江湖。
如何让外来的和尚念好经？王厚琼说前海开源基金对这些海归有着不同的要求，考核上也采用灵活的方式，“可以关注国内市场，但不能抛弃掉原先的东西，还要保持原有的优势。”
与此同时，这些海归，亦需将华尔街经验加以本土化改造，与本土的基金经理们进行相互切磋，互相融合。
“我不可能简单地把模型带回来，直接套用在国内市场。”孔宪政对记者说，国内市场不同于美国市场，他的量化投资模型引入国内之后，修改了多个变量，同时进行测试和修正。
除了国外市场的工作经验之外，引入国际化的投资视野、先进的投资理念和管理理念，也是这些海归们的长处所在。
龚乘龙说，他亲身见证了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在全世界金融体系最脆弱的时刻，当整个市场失去流动性时，当几乎所有投资者都情绪化时怎样保持冷静的头脑而做出正确的决策，这些都是必须经历过的人才有体会。”
15年华尔街从业经历，让江少坤对量化投资的概念已经有相当深入的了解，并已经生成了自己的一套理念，他参与创立了一个独特的量化模型，可以套用在不同的大类资产、不同风格的量化产品上。
苏天杉告诉记者，作为世界上最成熟和最发达的金融市场，美国的从业经历让他接触到很多最新的金融创新以及拥有一个广阔的视野；在投资理念上，领航(Vanguard) 基金让他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公司的决策过程，学习各种不同的管理风格，以及如何处理全球不同办公室之间的交流和合作。
史程认为，他投资生涯中曾调研和投资数千只跨行业股票，对当地市场基本面及行为具备深刻认识，具备精准鉴别优秀企业模式和领导人才能，批判性思维和时机判断的超强能力。此外，华尔街经历使他较本土投资人更了解华尔街思维和运作，熟悉机构投资主导市场交易特性，这在海外投资中具有一个显著优势。
<p>“一套规则造就一个市场，”付海宁说，华尔街的发展对现在的中国市场有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而“中美市场的差异造成了中国不同于美国的发展机会，但是我相信人对外部事物的反应总是相似的，我相信我的华尔街从业经历可以帮我很好地挖掘这些还没有被注意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