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美联储”的真正用意

李家君

你可能认为“审计美联储”真正是为了对美联储进行审计，就如传统意义上的审计那样，调查一家机构的金融资产和负债、凭证还有运营状况。
                        本·伯南克
你可能认为“审计美联储”真正是为了对美联储进行审计，就如传统意义上的审计那样，调查一家机构的金融资产和负债、凭证还有运营状况。
事实上，美联储已经接受了通常意义上的全面审计，审计由一位独立的监察长和一个外部会计公司（现为德勤会计师事务所）执行，并将最终的财务报告发布在网上。美联储持有的每一只证券，包括其CUSIP号的信息也公开在网上（该编号用于辨认所有美国股票及注册债券，由美国统一证券辨认委员会管理）。
此外，受国会委托对政府行为进行深入审查及分析的“政府问责局”（GAO），对美联储的行为进行了广泛的审查，涉及领域包括其监督、监管以及其他职能。例如，应“多德弗兰克法案”(Dodd-FrankAct)要求，“政府问责局”曾对美联储在危机中的紧急贷款计划及美联储的治理结构进行过审查。自金融危机以来，“政府问责局”已对美联储的操作方面进行了近70项审查。
那么“审计美联储”到底是干什么的？
该项议案的主要影响是将原本经过若干会议才达成的货币政策决议置于国会的审查甚至压力下。该议案还会废除40年前国会对“政府问责局”在审计美联储时审计内容上的限制。现行限制措施不允许“政府问责局”对货币政策相关的审议、决议及措施进行审查，也阻止审查包括同审议相关的委员会成员、官员及雇员之间的讨论及交流。废除此项限制将会相应地允许“政府问责局”在任何时候都有权审查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会议相关的所有材料及记录。在国会要求下，“政府问责局”还将对货币政策提出建议，包括在特定FOMC会议上的利率决定。
国会针对美联储的有效监督是必要的，但这需要进行反复权衡。一方面，国会负有最终责任确保其自身以及公众相信货币政策是合理且符合国家利益的。另一方面，从制度上来说，由于货币政策决议的技术性及时间敏感性，国会并不适合自己来制定货币政策。此外，历史经验和之前的研究皆表明，只有允许央行关注长期经济利益，而非受制于短期政治因素时，货币政策的效果会更好。
遵循国际最佳的实践经验，多年来国会都能很好地在两者间取得平衡。国会负责制定货币政策目标（具体表现为实现充分就业及稳定物价），而让美联储负责这些目标的实现。美联储被允许在不受政治干扰的前提下决定货币政策（即确保央行的独立性），作为回报，联储必须定期向国会及公众发布报告及解释它的决定，尤其是证明这些行动能满足国会的要求。
事实上，美联储采取了多种形式就政策与公众沟通。例如，通过演讲及其他公开场合露面的机会，联储的政策制定者都详细说明了那些将影响当前及未来政策走向的方方面面，包括两派不同的观点。每年美联储主席出席4次新闻发布会，以及面对不同国会委员会进行听证，其中两次听证就是围绕货币政策展开的。除了公开的国会听证，美联储主席和国会成员间还有数十次的会议与电话沟通，另外美联储和国会双方工作人员间也有频繁联系。FOMC会议纪要在会议三周后公布，而完整记录会在五年后公布。每个季度，美联储的政策制定者也会发布对未来三年经济的前瞻性预测，其中包括为达到立法目标的未来利率前景的预测。
美联储应继续提高其透明度及责任水平，尤其是要确保国会拥有充分的信息来完成其监督职责。但政策目标并不靠颠覆长久以来的传统，而将国会和“政府问责局”加入到货币政策制定的过程中来，此举还将引发关于美联储独立性的问题。其风险在于，“政府问责局”的审查行为及对具体货币政策决议的建议，将会给国会成员对美联储施加政治压力带来便利。
历史上不缺这样的先例，典型案例是上世纪80年代早期，时任联储主席的保罗·沃尔克成功击退了通胀时就面对的来自国会的质疑和压力。另一个可能的问题是，如果连短期机密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FOMC的讨论及相关辅助材料的真实性可能会有所削弱。
当然美联储也会犯错，一些时候也会犯很大错误，我相信评论家也会指出这点。货币政策的制定是相当复杂的工作，而且必须在对经济前景和经济如何运行都仍不明确的前提下做出决定。不过，从我的切身经验来看，FOMC应该根据最为详尽的信息且在不受政治干预的环境下制定货币政策。而且我也非常确信在货币政策制定中加入政治干预不会带来好的结果。但“审计美联储”正在提高这种干涉的可能性。
<p>（作者系美联储前主席，布鲁金斯学会杰出研究员；第一财经研究院研究员魏冬妍、黄慧红摘译，文章来自Brookings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