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重演的历史，每次故事都千差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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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看，似乎看到了往昔的影子。可历史真会重演吗？其实在每一段看似重演的历史背后，故事都千差万别。倘如经济学家能像医生那样耐心细致地去探求细节，那么真相总会让人吃惊。每遇经济衰退，经济学家都会拿起1929年大危机这面镜子，其实，80多年来大大小小的危机也发生了不少，为何唯独这次大危机会让人们不厌其烦地议论？我的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猜想是，1929年大危机恰是宏观经济学建立和兴起之时，而这又恰好给经济学家提供了无与伦比的参政议政的机会和通道，使得他们如愿以偿进入有影响力的阶层。
                        
周业安
任何经济学理论都存在其假定条件，只有假定条件满足了，理论才是正确的。反之，如果假定条件不满足，理论就会出错。这是多么可怕的事。经济学家在鼓吹其理论时，居然很少提及其假定条件和局限性！
历史是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看，似乎看到了往昔的影子。可历史真会重演吗？其实在每一段看似重演的历史背后，故事都千差万别。倘如经济学家能像医生那样耐心细致地去探求细节，那么真相总会让人吃惊。每遇经济衰退，经济学家都会拿起1929年大危机这面镜子，其实，80多年来大大小小的危机也发生了不少，为何唯独这次大危机会让人们不厌其烦地议论？我的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猜想是，1929年大危机恰是宏观经济学建立和兴起之时，而这又恰好给经济学家提供了无与伦比的参政议政的机会和通道，使得他们如愿以偿进入有影响力的阶层。
我这样猜想并非没有依据。凯恩斯《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问世并传播到美国后，美国经济学家如获至宝，迅速从不同方面解读，并异常高效地组建了强大的凯恩斯主义阵营，对美国宏观政策产生了深远影响。这一庞大阵营的强势还催生了另一个与其对立的阵营，即以弗里德曼为首的货币主义，围绕着如何看待1929年大危机的起因和治理效果，两个流派争论不休。凯恩斯主义坚持认为，大危机来自有效需求不足，政府采取扩张型政策调控总需求，有效遏制了大危机的蔓延，为后来的长期增长提供了基础。而货币主义坚持认为，大危机恰是政府不恰当的货币政策导致的，而大危机后的扩张政策如同雪上加霜，让原本没那么严重的危机变得更严重。怎么理解两种流派的争论？好比一个人得了癌症。凯恩斯主义说，得化疗，如不化疗，患者生命将只有两个月；而如定期化疗，患者生命将会延长。患者经过化疗后，生命果然延长了。凯恩斯主义者说，这是化疗的有效性体现。而货币主义者认为，患者症状原本没那么严重，医生夸大了这严重性，如不化疗，而采取其他治疗方案，患者说不定能活得更久。孰是孰非，难以定论。
可历史结局总是这样令人啼笑皆非。大危机没有争清楚，参与争论的一干经济学家倒是个个名利双收，以致若干年后的伯南克，还仍以研究大危机名扬经济学界，并凭借此名望被视为2008年危机的救世主。结局大家都看得到，伯南克似也对新危机束手无策。大概伯南克最终认识到，历史看似重演，却又那么陌生。无论世人对经济学家如何疑惑，经济学家似乎并不在意。因为他们深信：政策无效不代表理论无效，政策无效的原因可能是没有具备理论上说的某些关键元素。可话又说回来，难道要现实来适应理论？而经济学家就是这么任性，只要理论和现实不对应，那肯定是现实错了。所以许多经济学家固执地坚守着他们认为正确的理论，而无论这种理论是否对社会经济的发展有益。经济学家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具有这奇怪生物基因的代表性群体就是那些骨子里坚信凯恩斯主义的人：只要出现经济波动，就必须实行总需求管理，也就是所谓的宏观调控。如果经济过热，就需采取紧缩型政策降温；如果经济衰退，就需采取扩张型政策来点刺激。
这里有个对理论的信念问题。就是说经济学家坚信自己的理论正确，所以可以通过调控现实的社会经济来适应理论的愿景。理论预测经济可以平滑是最好的，于是通过宏观调控来熨平波动，实现这种理想的平滑。一切都看似很美好。但如读者耐心读完一本经济史著作，会惊奇地发现：原来经济学家真的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历史地看，似乎无论调控与否，经济波动都在那里，从来也没消失过，更没有削弱过。如同人的生理期一样，每隔一段时间，经济都会过热；然后再隔一段时间，衰退就会来敲门。这不是很可笑么？经济学家都信誓旦旦地说，通过总需求管理，可熨平经济波动。这都是谎言？倒也不能这么说。经济学家所坚信的理论在理论上是正确的，但经济学理论的正确性在一定的假定条件下才成立。任何经济学理论都存在其假定条件，只有假定条件满足了，理论才是正确的。反之，如果假定条件不满足，理论就会出错。这是多么可怕的事。经济学家在鼓吹其理论时，居然很少提及假定条件和局限性！
让我们回到1929年大危机。大危机爆发，需求普遍不足，这倒是事实。所以当时美国政府出台了赤字财政政策，期望通过扩张型财政政策来拉动总需求。在股市上的反应就是，股指开始反弹了。凯恩斯主义胜利了吗？并没有。因为赤字财政需要持续的税收来源，而大危机必然使税收收入下降。要让赤字财政可持续，只能印钞票，而那会引来恶性通胀，稍微有点理智的政府都不太敢这么做。那么一旦赤字财政不可持续，就得恢复预算平衡。按理，赤字财政对总需求拉动几年后，经济会走向良性路径。但结果显而易见。这就如同人的精力得依赖保健品一样，一旦保健品停用，这个人顿时蔫了，而且有时候比先前蔫得更厉害。这在当时的股市上也迅速反映出来：股指二次探底了。股票市场上的很多专家都喜欢用二次探底甚至多次探底之说，把这当成是股市的必然规律。殊不知若如果没有政府的扩张型政策，又何来二次探底？从1929年大危机中至少可总结出一点，如果看到凯恩斯主义流行，那就可预计多次探底的可能。何须费脑子看懂那么复杂的图形？
<p>（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