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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青春谁做主小说免费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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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6 18:25: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分 第14章节:我的青春谁做主(2)

 俩人从别人的无妄之灾升华到自己的教育理念,从他山之石可攻玉引申到一览众山小自吹自擂,只用几回合就完成由浅入深的跨越,可惜话题被郎心平腰斩。?
  “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扯闲篇儿?唉,24小时前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现在那娘儿俩脑袋里肯定一团乱麻,她们乱,咱不能乱,得替她们分担,能帮多少是多少。”?
  杨怡:“您说怎么帮?”?
  杨尔:“那还能怎么帮?妈意思是让咱出钱呗,这是最大一个忙。”?
  郎心平:“不是我非让你们出钱,杨杉家里什么情况你们姐们儿最清楚,我算着她家撑死也就几万块存款,一个手术折腾个底掉,以后还要源源不断往里扔呢。”?
  杨怡:“那还不是个无底洞啊?”?
  郎心平:“所以我们就更得帮衬,家庭是干吗的?就是一合作社、互助组,一人有难,八方支援,我不给你们规定数目,反正我准备先拿出两万,以后需要再添。”?
  杨尔:“那我翻倍,拿四万。”?
  杨怡左看看、右看看:“这就募捐上了?妈,虽说你没给规定数目,可这……还是有点强行摊派的意思。”?
  杨尔:“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不就不想出太多吗?又怕我们显得你吝啬。大姐,你买房钱都省了,拿出个万八千给老小,将来万一你有难,不也能指望上我们吗?”?
  杨怡:“你能别替我展望那天吗?我也没说不出哇,关键是一下拿出那么多,我不比你,不是款婆,掂量掂量不也正常吗?”?
  杨尔:“多是跟人家遭的难成正比的,要就一感冒,保证一分钱不用你出。”?
  郎心平:“杨尔,别那么跟你姐说话,这时候拿多拿少都是雪中送炭,杨杉保证不跟咱计较,也不会在心里比较谁多谁少。但杨怡,我觉得自己必须出这钱,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家是中国人几千年赖以生存的条件,是每个人的安全伞、保护罩,是心里的底,什么都没了,还有家,就不至于一无所有。对家庭的理解,决定对家人的态度,如果是以情分为出发点,即使只拿一千,也不算少;但出发点如果是义务,那掏一万也不算多。两种态度都没错,拿多少,我都替杨杉谢谢你。”?
  杨怡:“那我……就出一万五吧。”?
  杨尔:“还五什么,两万凑个整,跟妈看齐。”?
  杨怡:“两万……就两万。”?
  郎心平:“回头我建个账户,你们把钱都集中到我这,一起交给杨杉。”?
  青楚留守医院,见小样眼睛直勾勾,凝固在对面墙上,顺她目光望去,发现视线终点是面挂钟:“看什么呢?”?
  “钟,我想爬上去,把它拨回到30小时前,重新来一遍,你说有可能吗?”?
  青楚攥住小样手,感同身受:“我也想。”?
  “如果能,我保证老老实实跟他们回宁夏,再不离家出走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知道,就几秒的事儿,一切都改变了。昨天以前我还坚定地认为:在理想面前,错误和谎言都微不足道,现在面对错误,理想才微不足道。”?
  “小样,这是个意外,是偶然。”?
  “不,不是偶然,我知道坚持自己得付出代价,但没想到代价在我爸身上,还这么大,我光想着自己做主,早知道是今天这样的后果,我情愿牺牲个性、牺牲自由、牺牲爱情。可现在就算牺牲了,也换不回我爸的健全。”?
  所有青春都有追悔莫及的时刻,在错误后、伤痛后、醍醐灌顶后、知耻近乎勇后,破茧而出的才是成熟。当终于能用“成熟”这词汇形容自己时,透过依稀尚存的伤疤,依然可以忆起丝丝疼痛。?
  深夜,青楚陪小样回家,郎心平、杨怡迎上来,唯独不见杨杉。?
  青楚:“高齐不让我们在医院干熬,让我把小样带回来,她连轴转,都一天一宿不吃不喝没睡觉了。”?
  郎心平:“那赶紧洗洗睡吧。”?
  杨怡:“要不大姨给你弄点吃的?”?
  小样却径直走向母亲房间:“我要对我妈说几句话。”这几句话一直堵塞住她的喉咙、呼吸道乃至胸口,不说出来将无法呼吸。小样推开房门,进屋就双膝跪倒在床前,“姥你们别拦着,妈,现在这里没外人,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因为心力交瘁,杨杉归于平静:“我没劲,该打的都打完了。”?
  “妈,你别轻易饶了我,我保证自己犯的错,自己弥补。”?
  “怎么弥补?你能让你爸站起来吗?能吗?”?
  小样无言以对。?
  “你们年轻,觉得什么都那么轻易,犯错容易,改错更容易,你们不知道有些错一旦犯下,永远都改不了。你不是要个性、要自由、要做主吗?从今天起,要什么我都给你,再也不拦你干任何事,你爱去哪去哪儿,就为要个自主,让你爸付出这么大代价,我还不该给你吗?”?
  “妈,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在此之前,钱小样与自己命运,基本上是蹩脚操盘手和放飞出去的风筝之间的关系,她妄图操控命运,但命运完全不听她摆布。但这次终于有十足把握,生平第一次牢牢扣住命运脉搏,她心甘情愿放弃青春赋予自己的一切权利:个性、自我、自由、自主,人掌控不了得到,但可以掌控失去。从今天起,她放弃做一个成功的钱小样、一个赚钱的钱小样、一个时尚的钱小样,甚至一个恋爱的钱小样,她只要做回那个叫做“钱进来女儿”的钱小样。?
  方宇从医院回来就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一动不动。方奶奶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起来吃点东西,啊。”方宇乖乖坐起,狼吞虎咽地吃,像刚穿过饥荒隧道,饿了几百年。?
  “慢点。”?
  “奶,我肩膀疼。”?
  “我给你揉揉,好点吗?”?
  “没有。”?
  “抻着了?”?
  “不是。”方宇攥住奶奶手,不让她按下去,“别揉了奶,没用,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呀?”?
  “奶,以后我肩上要扛的东西多了一份,不光你,还得顾小样那边,分不过来身时,你别怨我。”?
  “我不怨,奶奶不用你顾,也不给你增加负担,小样爸爸那边,奶帮你一起背。”?
  方宇清晰预见到即将来临的变化,并责无旁贷开始为变化预热准备,但在不久的将来,他突然发现提前热好身,进入好角色,却不需要他登场了。?
  钱进来睡睡醒醒,睡着如白驹过隙,醒着却度秒如年。?
  “俗话说舒服不如倒着,这回才知道,倒着也能遭这么大罪。”?
  “爸,我给你分散分散注意力,听收音机吗?”?
  “不听。”?
  “要不我给你念段报纸。”?
  “甭念!”?
  “对了,我MP3里有京剧。”?
  “我什么都不听!!!”?
  “那你想干什么呀?”?
  “要不你跟高齐说说,再给我打一针,让我睡觉吧,你们也省事。”?
  “你也不能总睡呀?”?
  “我不睡干什么呢?”?
  小样对这问题同样感到无解,只好去找高齐。?
  高齐对她解释:“他不跟人交流很正常,我们这意外伤害造成损伤的都有这个阶段,你爸还算安静的,我遇到过好几回闹自杀的,结果造成再次损伤。这种病既是对伤者求生意志的考验,更是对家属的考验,要一面妥善护理,预防各种并发症、肌肉萎缩、肢体痉挛,还得一面照顾他情绪,跟狂躁、抑郁甚至自杀念头作斗争,唤起他生存渴望。”?
  “他目前倒没别的,就是一直想睡觉,非让我来求你再给他打一支安眠针。”?
  “他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想用睡觉来逃避。”?
  “我也想睡,你能给我也打一针吗?最好一觉醒来,发现是场噩梦,我爸活蹦乱跳好人一个。”?
  “对不起,我没那种针。”?
  对坍塌的精神意志,无论当事人自己,还是旁观者别人,都爱莫能助,杂念丛生也好、万念俱灰也罢,浑浑噩噩是对待时间唯一可有操作性的态度。?
  周晋第一次以正式男友身份亮相杨家,想对钱进来伸出援手:“小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谢谢你周晋,家里这么多人呢。”?
  “我也是家里一口人嘛,青楚又要说我进入角色太快。”?
  此情此景怎不让杨杉感慨丛生,低头对闺女说:“你看人家青楚男朋友……”
 楼主| 发表于 2009-4-16 18:25: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分 第14章节:我的青春谁做主(3)

再麻木的心,也会被密集的针刺穿,小样无言以对,默认自己一败涂地、一无是处。几乎同龄、同一屋檐下的两姐妹,为什么一个上层、一个下层?一个站在金字塔尖春风得意、另一个嵌在底座永不翻身?一个男友给母亲无上荣光、另一个男友让父亲从此瘫痪?是什么原因造就她们之间的天壤之别?环境?教育?机遇?还是自身??
  到这一步,小样被活生生的现实追赶得无处遁形,被一把扯去东拼西凑的遮羞布,不得不赤裸裸面对赤条条的自己,不得不承认:操控命运的主因,百分之八十决定于自身,决定于个人的主观能动性。好是你自己成就的好,糟是你自己酿造的糟,环境是羞于面对失败的挡箭牌,怨天怨地怨爹妈是无能者喂自己的鸦片烟。这个承认让小样痛心疾首,她陷落在人生最低、最低的谷底,甚至觉得自己从来一直陷在这里。?
  小样寂静地自我否定、自我沉沦,青楚理智上知道乃她必经、必须的阶段,感情上却心疼不已:“听小样那么自责,我也特别内疚,真想把责任都揽过来。她全部行动都是跟我合谋,我是同犯。”?
  周晋开解她:“青楚,这只是个意外,你们都不要太自责。”?
  “她只想自己选择生活、争取爱情,这样有错吗?”?
  “至少她愿望没错。”?
  “青春应该自己做主,我从没怀疑过这点,可现在也困惑了,自己做主就一定对吗?”?
  “每个人成长都要付出代价,没有一个人能一帆风顺长大,成熟必然伴随伤痛。”?
  “小样这个代价也太大、太痛了。”?
  “生活就这样,有时候突如其来一件事,足以改变一生命运,这点我比你们更能理解小样。青楚,将来必要的时候,我希望能帮帮她。”?
  青楚感动于周晋所说的话,但并没有洞察到他的感受来自自身,而非小样。十年来,他一直在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埋单,埋时间单、金钱单、感情单。医生通知周晋找到肾源,建议立即安排郁欢做换肾手术,周晋独自飞往西塘,继续为过去埋单。?
  钱进来在北京有一弟一妹,两家都是市民阶层,除了一人塞一只装着三千块钱的信封,其他力不能逮。老钱家拿出的这点,比起杨家的贡献,九牛一毛,高下立现,杨怡立刻找到爱心无边的满足感。?
  杨怡:“你瞅瞅他家那姓,钱,哥仨一进来、一守住、一存箱,再没比他家更财迷的了,结果一个比一个穷,一遇事谁也指望不着,还没我一人拿得多呢。”?
  杨尔:“哟嗬,你这会腰杆直起来了?”?
  “那我出钱了还不让我说?”?
  “你那钱是被妈勒出来的。”?
  “勒我也拿出来了,妈说了,多少都是情分,再说我这回是用义务要求自己的。”?
  “你提高了。一家就得这样,五个指头还不一边齐呢,长的就得就合短的。”?
  小样变成过街老鼠,出没在医院——家两点一线间,行色匆匆,埋头做力所能及的一切,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名字,声音熟悉又陌生,那是方宇,几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怎么来了?别让我妈看见。”?
  “放心,从楼上病房窗口看不着这,你爸这两天情况怎么样?”?
  “一直睡,不怎么说话。”?
  “你也瘦了一大圈。”?
  小样失去凝视他、接触他,甚至想念他的动力,一心只想避走,像避自己铸成的大错:“方宇,最近你别来了,我妈表面情绪好像很稳定,其实我知道她一直控制着,我怕她看见你再受刺激。”?
  “对不起,都怪我,当初我要是踩脚减速就不会这样了。”?
  “跟你没关系,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怪我,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满脑袋就一个念头:照顾好我爸。”?
  “那……你也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求你……别给我打。”?
  方宇望着她背影渐行渐远,突然对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无能为力,即使他拔腿飞奔追上她脚步,也追不上她心里的远去。小样对他的感觉又何尝不是?她也困惑于距离与感觉的对比,有时候天涯若比邻,有时候咫尺似陌路。?
  青楚问小样:“今天方宇来找你,你俩都说什么了?”?
  “一共不到六句话。”?
  “你是不是有点怪他呀?”?
  “我谁也不怪,就怪自己,我爸这样全是被我作出来的。今天看见方宇,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几天没见,我怎么都没想起过他?”?
  “你把注意力全放在姨夫身上了。”?
  “不光因为那个,我不能见方宇,一见他我就想起那几秒,就后悔,我知道和他没关系,他毫不犹豫拿出自己准备开车行的存款,垫了手术费,还把卡交到我手里,他做得够好了,但我还是不能见他。”?
  “我理解。”?
  “青楚,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一夜之间,人的生活重心能天翻地覆?以前我是个没有理想的人,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这几天一下找到了,我以后全部理想和生活目标就是我爸,有一天如果我能让他重新站起来,那就是我最大的成就。”?
  小样在调整战略过程中没给方宇表达机会,如果给了,她一定能听见盟军请求:“请把理想匀我一半!”这次与开汽车修理行不同,被瓜分的是小样的理想,方宇不请自来,没与友军协商战术部署,趁天没亮,蹑手蹑脚摸进脊柱外科病房,率先孤军奋战!?
  高齐发现贼头贼脑的方宇出没在附近:“你怎么在这儿?”?
  “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要不我带你进去?钱叔一直睡着,来吧。”?
  方宇尾随高齐轻手轻脚来到病床前,这是肇事者事发后第一次如此靠近被害人,突然被害方杏眼圆睁,方宇失魂落魄。?
  钱进来:“怎么?吓着了?”?
  高齐:“以为你还睡着呢。”?
  “我都睡絮叨了,高齐你那针不好使了。方宇你来了?这么早?半夜鸡叫?”?
  方宇惊魂稍定,被害人不但没有立即开庭审判的意思,还招手让他过去坐。高齐拉把椅子,放在床边,给双方创造了难得的对话机会,然后退场:“方宇你跟钱叔聊一会儿,有事我再来。”?
  钱进来:“你这会来是怕碰上我媳妇吧?她骂你了?估计还动手了吧?我过去教小样刀马旦,她旁边看也能看会几招儿。”?
  “您也可以打我、骂我。”?
  钱进来用眼睛目测距离,得出结论:“我够不着。”?
  方宇往他面前凑凑,把自己置于对方射程范围:“那我凑近点。”?
  “打你我嫌手疼,骂你我还累嗓子呢。唉,要是打你一顿就能站起来,我保证把你打成筛子。小样也挨打了吧?我媳妇打人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这是小样第二回挨揍,头一回是三岁撒谎,揍一回永远不撒了。”?
  “叔,对不起。”?
  “其实我一点不怨你们,顾不上,这两天我净害怕了。今天几号?”?
  “七月十六。”?
  “那我溜溜躺了四天,睁开眼睛就是天花板上五六个台步大点的面积,以后要天天这样,你说人还活个什么劲儿?”?
  “您不可能天天这样。”?
  “甭跟我说以后还能箭步如飞,那是骗人的。”?
  “您就算不能箭步如飞,至少能像桑兰那样吧?”?
  “桑兰?”?
  “听说过那小丫头吧?”?
  “总能在电视上瞧见她。”?
  “她跟您情况一模一样,都是5、6节颈椎。”?
  病人最容易被同命鸟感召,钱进来一听来了兴致:“她跟我一样?”?
  方宇从背包拽出一摞打印资料:“我这几天没干别的,天天上网浏览她的事儿,拿过来给您看看,她一个小姑娘都能恢复成那样,您一大老爷们儿……”?
  “我怎么能跟人家比?她是在美国治的。”?
  “这我也查了,咱国家在骨科方面跟国际接上轨了,不比日本美国医疗水平低。您觉得她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我看她哪儿都能去,有说有笑,比咱正常人还乐呵,嗨,你们正常人,我现在得站到她那队里去了。”?
  “她行,你就行。”?
  “那人家身边还有一帮人围着精心照顾呢?”?
  “你还怕没人照顾?你家不缺人,一屋子女的,往走廊一站就属她们队伍壮大,把你烘托得跟洪常青似的。”?
  “洪常青本来也归我演……不对,人家桑兰是为国家伤的,国家出钱给治。”?
  “钱的事儿您不用操心。”?
  “这是大事呀,怎么能不操心?”?
  “我今天给您撂下一句话:这辈子,我打算给你家当长工了。”?
  钱进来眼睛一热:“你这倒霉孩子……人家聪明机灵的一碰上这种事儿,得机会能闪就闪,你咋还舍身往前凑,想跟我同归于尽?”?
  “您要能答应,我现在就跟小样结婚。”?
  “你这是雪中送炭呢?还是乘人之危?”?
  加、被害双方一起笑了,男人之间,如此一笑就泯了恩仇。?
  “方宇,我也就跟你说说这些话,跟她们说,怕老杨家那帮女的笑话我,你可不知道,她们一家子女强人,我是夹缝中求生存,不易啊。”?
  “叔儿我不笑话您,以后你把这些话攒着,都憋心里,死活不跟她们露,等我来了,一水倒给我,就当我是垃圾桶。”?
  “你能常来吗?”?
  “能,不过得避开阿姨。”?
  “理解。”?
  “您还需要什么东西?只要您点,我满世界找去。”?
  “哎哟别提了,喝了三天流食,我馋哪,你能给我弄碗卤煮吗?”?
  “那不成,吃的方面咱得守规矩。”?
  “那要还是稀的……有了,我想喝豆汁儿!”?
  于是在上午杨杉、小样母女俩走进病房时,她们同时被一股馊臭馊臭的味道席卷:“这什么味儿呀?”护士抢答:“豆汁儿。”?
  “谁喝豆汁儿了?”但听一声掷地有声、壮怀激烈的回应,“我喝的!闺女媳妇儿早!”娘儿俩惊得寻声望去,见钱进来上身冉冉升起,整个人靠在床上,满面春风,一扫颓废。?
  “爸你怎么坐起来了?”?
  “准确地说,是靠。”?
  “高齐让你起来靠着了?”?
  “然也,是吧护士小姐?”?
  “爸你今天精神头儿看上去特足。”?
  “那是!连轴睡了72小时,我都能熬鹰了。就等着你们来呢,赶紧帮我听听嗓子,看倒了没有?”?
  “高齐不让你动。”?
  “我就动嘴,穿林海、过雪原、气冲霄汉……”音叉劈了。?
  “不错不错,底气还在。”?
  “我这辈子头回走音,你们还说好,这就叫捧臭脚。样儿,给爸念柜子上那摞资料。”?
  “这什么哪?”?
  “桑兰——爸的指路明灯。”?
  “这些东西打哪来的?还有那豆汁儿,谁给你弄的?”?
  “……高齐,是高齐。”?
  因为方宇见不得人的身份,小样与真正的盟军失之交臂,无法结盟。
 楼主| 发表于 2009-4-16 18:25: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分 第15章节:我的青春谁做主

一碗豆汁儿加一摞资料,拯救一个沦陷的灵魂,谈笑风生回归到钱进来身上。?
  钱进来:“凡事有利有弊,我越琢磨越觉得这话是真理,连我瘫了这事都有利。”?
  来探视的杨怡、杨尔面面相觑:“有什么利呀?”?
  “以后杨杉再不会让我干家务活了,而且我还可以随便支使她。”?
  “听着不赖,那弊是什么?”?
  “这不明摆着,我失去行动自由了,想去哪都得求她,以后更不敢得罪她了。”?
  杨怡:“以前光觉得你贫嘴,现在发现你还挺坚强,有点男子气概。”?
  “大姐,头回听你夸我,这也得算利。反正已经这样了,愁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既然日子还得照样过,就打起精神好好过,起手烂牌是运气,能把烂牌玩好是本事。”?
  小样感慨丛生:不能选择活着的形式,但可以选择活着的质量。自己过去孜孜以求的是获得某种成功的形式,为形式所累、为形式所困,如果放下求之不得的形式,幸福也许近在咫尺,它和形式无关,只与你内心感受有关,其实每个人自己就能主宰幸福的有无。意识到这点,她突然豁然开朗。?
  杨家人撤退后,霹雳全副武装,口罩墨镜,趁夜色潜入医院,看望钱进来。表姐妹在花园碰头,上次聚首还是在雷蕾家宣言“我的青春我做主”,几天后,物是人非。?
  “霹雳,餐厅筹备得怎么样了?”?
  “选地方呢,见天找广告、看店面,腿都跑细了也没找着合适的,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要么就是位置不好。”?
  “刚开始就不耐烦了?”?
  “没有,虽然累点,但还是挺来劲的。”?
  “那当然,干自己想干的事,肯定来劲!你这样真好,一步一步离自己理想越来越近。”?
  “小样,你别灰心……”?
  “我不灰心,我现在也有自己理想了。”?
  “什么?”?
  “就是有朝一日让我爸重新站起来,我会为那一天努力奋斗。”?
  “你这理想可比开餐厅牛多了,我看好你,一定一定能实现!”?
  霹雳走后没多久发来短信:上出租才发现自己落了东西,就在咱俩刚才坐的石凳那,你帮我找找,找着先放你那,我不急要。小样折回花园,顺利在石凳下面草丛里摸到一个信封,她不用拆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不是有价的现金,是无价的情意。?
  钱进来伤势和精神趋于稳定,杨家从最初的狼狈里脱身,杨杉、小样母女开始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
  杨杉:“高齐,你叔叔这病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我心里没底,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将来康复治疗的前景,大概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高齐:“我们医院有专门的康复中心,拥有一项‘促神经再生’专利技术,在国内属最高水平,像叔叔的损伤程度,如果一直坚持做康复,最终达到恢复上肢活动能力、甚至借助器械重新站立,完全有可能。”?
  “那费用呢?”?
  “每天四小时康复训练,仨月一疗程,每月光康复训练费就一万多,再加上未来有可能在身上装辅助器械,也许还需要做肌肉、骨骼修复矫正手术,这样算下来,差不多一年小二十万。”?
  “一年就要这么多?那需要康复多长时间,才能达到你说的那种程度呢?”?
  “要视个人恢复情况而定,少则一年,多则三四年。”?
  “天呐!这么大一笔钱。”?
  “这只是治疗费,除此以外,住院费和特别护理费也是一笔开销,再加上平时生活费,我估计三四年下来,得七八十万。”?
  “那银川的康复费用会不会比北京低一点?”?
  “银川情况我不太了解,应该会比北京低,但也不会是小数目。无论在哪儿做康复,要想长期坚持,对任何家庭的经济承受能力都是考验。所以很多病人因为承受不了压力,干脆放弃康复治疗。不过阿姨,我提醒你们:一旦错过最佳康复时机,就永远失去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了。”?
  沉默旁听的小样突然开口:“我们绝不会放弃!”?
  放弃容易,坚持才难,谁都知道这道理。几十上百万的康复费,搁在谁身上都会倒吸冷气,杨杉、小样母女刚爬出一个谷底,仰头就见面前矗立一道山峦。?
  杨杉皱着不展的眉头回到杨家:“听高齐算完账,我心都凉了,这就是个无底洞。”?
  郎心平拿出自己和杨怡、杨尔集资的存折:“这是我和你俩姐凑的,杨尔4万,我和杨怡一人两万,拢共8万,你先拿着。”?
  “妈,我不能要你们钱。”?
  “废话!你是我亲闺女,她俩亲妹,你不要我们钱,还要谁钱?我问你,要是你大姐二姐遇上难处,你能看着不管?”?
  “我……”?
  “我什么我?一家人就该互相帮衬,这时候还啰嗦什么,拿着!”?
  杨杉无法拒绝,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珍贵,亲人给的,正是她需要的。?
  郎心平知道一笔钱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给她宽心:“我心里也有笔账,这8万加上你自己的存款,头一年应该能应付。以后需要咱再想办法,横竖有家人呢,不用心慌。瞧瞧,我一个劲打气,倒把你眼泪打下来了,哭什么?没出息!跟钱进来过二十多年,怎么也没染上点他那股子傻乐呵劲儿?”?
  杨杉禁止自己一筹莫展下去,得到援手已足够多,唯一能回馈亲人的就是笑对一切。今天别人帮你,明天你反过去回报,被帮助时别觉得理所应当,帮助时别指望人感恩戴德,无论西瓜还是芝麻,多大的温暖都是情分,感恩、付出、回报,人情就是如此循环往复,一家人也得这么处。?
  当晚杨杉照会小样,让她第二天约见方宇:“前一阵子顾不上,现在该跟他说说赔偿的事儿了。”小样掏出银行卡,先替方宇争取个好态度:“这张卡是他的,里面有10万,手术预交5万,还剩5万,他一共就这么多钱,都给我了。”杨杉一声冷笑:“你觉得他赔10万就够了?高齐说康复治疗要花多少钱,你又不是没听见?”?
  什么都可以改变,唯有杨杉对方宇的怨恨如纪念碑被镌刻下来,无法撼动。第二天,方宇应招而来,双边会谈,小样列席旁听,没人剥夺她发言权,也没人给她发言权。?
  杨杉:“既然谈赔偿,我就开门见山,先给你报个数,小样她爸今后几年的康复治疗和修复手术加护理费用,少说也得七八十万,这账是医生算的,不是我编出来讹你的。”?
  “阿姨,七八十万我肯定没有,但您放心,我闯的祸我一定负责到底。”?
  “别跟我说漂亮话,一点实际意义也没有。负责这俩字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你们这些孩子,有些词儿整天在嘴里出出进进,可有多少人明白它什么意思?更掂量不出它的重量。负责?你怎么负?负得了吗?除了经济赔偿,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可七八十万……”?
  小样看不了方宇被钱压得抬不起头,替他悲哀,更替自己悲哀,头扭向一边。?
  “没说七八十万都让你出,我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事不全怪你,小样至少有一半责任。我不想为难你,出了10万,再赔20万,这事就了结,以后我家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纠缠。”?
  “20万?”?
  “人都瘫了,一共让你赔30万,算多吗?”?
  “那我只能把奶奶房子卖了。”?
  小样情急插话:“那让奶奶住哪儿?”瞥见杨杉一道寒光射来,提醒她没有发言权。?
  杨杉:“怎么筹钱是你的事。”?
  “行,阿姨,您意思我清楚了,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办法,我尽快答复您。”?
  方宇渐远的背影有些佝偻,小样看见他肩上无形的重量,一个错误足以压垮一个人,甚至两个人。?
  杨杉问到女儿脸上:“你是不觉得我凶神恶煞不讲理欺负他?”?
  “没有。”?
  “那你是不是想帮他求情,替他开脱?”?
  “没有,我连自己都不开脱。”?
  这是母亲意料之外的答案,第一次,女儿将责难照单全收,带一股子义无反顾的味道,杨杉真真实实感觉到:小样变了,但变向何方?她不知道。?
  向方宇索赔的事儿在杨家内部引起不同反响。?
  杨尔:“交通事故科怎么认定的责任?”?
  杨杉:“人家说这不是常规交通事故,双方本来认识,又不是由于意外造成的,很难具体认定,两边都有责任,各打五十大板,让我们自己私下协调,协调不成就诉诸法律。”?
  杨尔:“那方宇要真赔不出20万来,你准备打官司吗?”?
  杨杉:“没想好。”?
  郎心平:“真没钱,就算法院判他赔20万,没执行能力也白搭。”?
  杨怡:“他不还有房子可卖吗?大不了咱申请强制执行。”?
  青楚:“房子是方奶奶的,强制执行也执行不到那儿去。我觉得打官司不是好办法。”?
  杨杉叹气:“我倒希望他能借来钱,别卖老太太房子。”?
  杨尔:“你是不是也有点不落忍啊?”?
  杨怡:“其实我也不忍心,可想想咱自家人愁还发不完,就不好意思对他心软。”?
  郎心平:“硬也是你,软也是你,话都让你说了。其实我觉得方宇能在出事后第一时间把10万存款给小样,至少说明他有负责任的态度。”?
  杨尔:“他说卖奶奶房子也算诚恳,可要真卖了,对他家老太太是不是有点残忍?”?
  杨杉:“我心里也别扭,弄得像我欺负人家似的。”?
  杨尔:“我出一主意你看成不成?现在你手里的钱暂时够用,要不先让他打个20万的欠条,两年内凑齐了给你?”?
  被无形剥夺发言权的小样挺身而出:“妈,这欠条我来打。”?
  “你要替方宇打欠条?”?
  “我不替他,替我自己。这事主要责任在我,我欠你和爸,我保证以后爸的康复治疗费我来挣!你别再管方宇要钱了。”?
  这次表态,在小样以往历次宣言中,既不是声音最高,也不是态度最坚决,杨杉感觉却是最掷地有声的一次,让硬不起来做恶人、又软不下去做好人的母亲左摇右摆。?
  就在杨杉软硬不是的当口,方宇回信,小样一字不差转述:“方宇说奶奶同意卖房,他已经去房屋中介登记上了,房子估价二三十万,现在有价无市,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卖出去,只能挂牌等着。他说实在不行,能不能先给咱家打一欠条?等房子一出手,他就把钱给咱。”一口气说完掉头逃窜,多说一句,情绪就当场决堤。?
  做好人?还是恶人?杨杉该有个决断了。?
  钱进来:“再多说一句,咱闺女非哭了不可。媳妇,我对此事有表达意见的权利吗?”?
  杨杉:“我什么权利也没给你剥夺呀。”?
  “谨慎问过总没错,省得一出口就被镇压。”?
  “你想反对我?”?
  “不敢,建议,对那孩子,杀人不过头点地……”?
  “谁杀人了?”?
  “用词不当、用词不当,这么说,高抬贵手,放人一条生路,退一步海阔天空。”?
  “你们都这么善良豁达,就我一人斤斤计较,是我要用那些钱呀?我这么做为谁呀?”?
  “为我、为我,小的知道,其实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无论表面怎么铜墙铁壁,都改变不了心里一汪柔情的本质,这就是你。我知道你其实不忍心让人家奶奶没地方住,算了,别逼自个儿非演黄世仁他妈,真让人家赔个倾家荡产,我打赌你第一个受不了、过不去。媳妇,放宽心,钱是王八蛋,你把它当回事儿,它就跟你装大爷,我半辈子没服过它,这回打算杠到底了,就不被它牵鼻子走,看它能把我怎么着?!”?
  杨杉叹息,20年夫妻,只有钱进来知道她压根儿没有作恶人的潜质,装都装不长。罢罢罢,不难为方宇,就等于不难为自己。杨杉开出一张10万的收条,交到方宇手上,点到为止,从此两讫。?
  “你以为我不跟你多要钱,就表示原谅你了?你以后就能心安理得了?做梦!告诉你,我是不想再跟你瞎耽误功夫,不然就以你毁了我们家、毁了她爸后半辈子,10万,连个角儿都弥补不了!”?
  “阿姨,我一点没觉得心安理得,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是废话,但我真是这么想的,无论以后你们家有什么事,我都愿意出一份力。”?
  “不需要!钱赔完了,你用不着再装好心,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忍不住恨你,这辈子我还没恨过谁呢。别让我再看见你!”
 楼主| 发表于 2009-6-22 01:34: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收复父亲 (一)

本帖最后由 我的青春谁做主 于 2009-6-22 01:37 编辑

面对拧巴任性的霹雳,青楚必须灵活变通,她带着一个既不违反大原则又不破坏小感情的办法来到雷蕾家,却迎头遭到霹雳的冷遇。
“要是来劝我别干涉我爸生活,就甭费唾沫了。”
“还生我气呢?”
“我有什么理由生你气呀?EQ、IQ超高,永远成熟、理智,真理一向掌握在你手里。”
雷蕾:“你不是说真理一向掌握在你妈手里吗?”
霹雳:“我妈是自以为掌握真理,青楚不一样,她是真理代言人。”
青楚:“嗬,小话带着刺,够扎人的,我要没点承受力,现在就得落荒而逃了。”掏出两张纸,递到霹雳眼前,“给你。”
“这什么?”
“你梦寐以求的武器,陈秀的银行对账单。”
霹雳抢过来,迅速浏览:“她真买了5万基金!”
“假的。”
“什么是假的?”
“对账单是假的,是我照真的伪造的,5万的数也是我蒙的,陈秀买多少基金我怎么能知道?”
“我也不知道。管她买多少呢,反正肯定买了。”
雷蕾凑过来看:“技术够高,一点看不出造假。”
“管它真假,扔出去能炸就行。”霹雳一脸冰霜立刻化作艳阳,“姐,你太老奸巨猾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招呢?”
雷蕾为青楚扼腕叹息:“眼瞅着你的聪明才智又一次没用在正地方。”
“霹雳不撞南墙不回头,我想帮她早撞早回。”
霹雳一个大鞠躬:“本人向两位违心支持我的亲朋好友致以崇高谢意。”
雷蕾:“这就叫被亲情和友情绑架。”
青楚:“一个人如果保守太多秘密,早晚会得抑郁症,我觉得自己离那天不远了,霹雳,你得帮我缓解一下。”
“怎么缓解?”
“让我挠你一顿!”
雷蕾和青楚扑倒霹雳,三个女孩笑成一团,仿佛她们共同策划的只是一场游戏。然而,对于毫不知情的李博怀和陈秀,这个游戏的威力却如同炸弹。
很快,李博怀就在自家信箱里发现一封银行公函,他没想到,薄薄的信封将会改变他规划好的后半生。当晚,陈秀进门,发现李博怀对着一封拆开的信,情绪异常。
“怎么了老李?谁的信?”
“银行寄来的,有地址没名字,我就拆开看了,结果是你的对账单。”
陈秀迅速拿起对账单,上面的数字吓了她一跳:“不会吧,刚买几天就涨这么多?”随即意识到这本该是自己的秘密,脸色变了,“怎么寄到这来了?”
“谁知道?要不是错寄到这,我还不知道你财力雄厚,有这么多钱买基金。”
“不对,这账单不是我的,银行搞错了。”
“单子上明明写着你的名字。”
“可钱数不对啊,这上面是5万,我才买4万。”
“4万和5万有差别吗?反正你瞒着我攒私房钱,没错吧?陈秀,你是真心想跟我过日子吗?”
陈秀哑口无言,就算她能为自己的私心找出一百个理由,此刻也无法说出口。两人沉默着,心里各自苦涩,完全想不到他们是在上演一出真人秀,此刻导演兼观众就在楼下。
雷蕾陪霹雳坐在黑暗的车里,仰望李博怀窗口:“咱这样能看见什么呐?”
“看不见,但可以想象。”
“怎么想象?”
“想象此刻屋里正在发生的核反应。”
“我太堕落了,居然跟你一起当偷窥者,还什么都窥不着、只能靠想象。”
阳台上人影一闪,映出李博怀独自抽烟的剪影,孤独惆怅。霹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爸心情最糟糕的时候就这样。”
“你情绪变得倒快,刚才不还幸灾乐祸呢吗?”
“看我爸难过,我也有点被感染了。”
“这是核反应的必然后果,你爸要不难过,你不就白忙活了吗?”
对呀,霹雳说服自己高兴起来,父亲的痛苦是短暂的,而她的欢乐已经到来。当然,单凭一场默片加想象还不够,几天后,霹雳在MSN上跟李博怀对话,测试战果。杂七杂八扯了很多诸如“大学氛围怎么样、功课是否紧张”的闲篇后,霹雳进入正题:“你房子装完了?”
“完了。”
“结婚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再说吧。”
“什么意思?怎么再说了?”
“还不成熟。”
“什么不成熟?你跟陈秀出问题了?”
“霹雳,别为爸再婚烦心了,我一时半会儿结不了,也许就不结了。”
“不结了”仨字跳出来的一瞬,霹雳心花怒放,振臂欢呼:“耶!”做到了,驱逐外来入侵者,收复父亲,捍卫家庭的完整,哪怕这完整只对她一个人有意义。
欣喜若狂的霹雳拉青楚、雷蕾共同庆功,在酒吧乐队伴奏下,她喝得半醉、手舞足蹈:“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 ”
青楚:“真是孩子,她知道自己在干吗吗?”
雷蕾:“她知道自己幼稚,但如果不让她完成幼稚的过程,她就会一直幼稚下去。”
青楚:“那她这样一骑绝尘幼稚下去,就能得到希望的结果吗?”
雷蕾:“谁知道?也许幼稚的尽头就是成熟。”
霹雳唱high了,跑来敬酒:“敬亲情,为我一再放弃伟大的原则!敬友情,助我插上梦想的翅膀!敬自己,看不见的幕后黑手!Cheers !”
明知错误仍执拗坚持,明知幼稚偏幼稚到底,明知不可为勉强为之,李霹雳不管不顾,在干涉父母生活的路上见山劈山、勇往直前,貌似山穷水尽的局面硬被她开掘出柳暗花明的可能。
郁欢的生命却在看似柳暗花明之际再度山穷水尽,严重虚弱的身体在换肾手术时出现超急排异反应,抢救无效,撒手人寰。似是而非的“活”终于宣告结束,对她、对周晋,是悲哀抑或解脱,没人能回答。青楚闻讯,赶到周晋身边,一起向郁欢做最后告别。
青楚:“别太难过,你尽力了,对郁欢来说,也许是种解脱。”
周晋:“但愿如此!十年来让她这么活着,与其说为她,不如说是为我自己,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青楚:“你该问心无愧才对,我为你骄傲,答应我,别沉浸在痛苦里,好吗?我相信郁欢也希望你快乐。”
郁欢会希望他快乐吗?周晋不敢确定。他甚至不敢确定十年发生的一切会不会随着郁欢一起离去,从此永诀。埋藏在内心的隐忧无法诉说,他只能暂时告诉自己和青楚:让我们开始新生活吧。对周晋和青楚的新生活,有一个人比他俩更加渴望。自从得知郁欢去世的消息,杨怡心情豁然开朗,倒不是她冷血,高兴郁欢去世,只是作为母亲,她盼望女儿收获幸福的热切,显然超过对逝者的哀挽。
杨怡:“青楚,你跟周晋相处多长时间了?”
青楚:“你算得不比我清楚?”
“几个月下来,你们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你指哪方面?”
“有没有想过变化一下相处的形式?”
“怎么变化?”
郎心平:“甭暗示了,她不知道你要干吗。青楚,你妈说的是结婚。”
“结婚?!”青楚差点一口饭噎着。
“结婚怎么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不是洪水猛兽。”
“这问题太遥远,在我脑海里连半圈都没有盘旋过,妈你性子太急了吧?”
郎心平:“忍到今天才说就算不易了,打你和周晋从西塘回来,她就念叨:现在终于可以踏实让他俩结婚了。”
青楚:“原来如此。”
杨怡:“我没别的意思,周晋不也说要和你开始新生活吗?”
“新生活跟结婚没关系。”
“你26,周晋30,最佳结婚年龄,该考虑了。”
“我俩刚恋爱几个月,离结婚远着呢。”
“时间长短不是问题,关键是匹配指数,妈替你俩算过了,从血型到星座再到属相,都是完美姻缘组合,婚姻成功率非常高。”
“你什么时候成速配专家了?”
郎心平:“她净看八卦征婚节目。”
杨怡:“俩人合适,恋爱几个月就能结,不合适,恋几年也结不了,现在不好多闪婚的吗?其实它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现代人的感情模式。”
青楚:“闪婚你都能接受?够潮的。”
“妈一向不守旧,我告诉你青楚:恋爱时间不能太长,不然就丧失新鲜感和激情,恋爱一谈好多年,还没到结婚就审美疲劳了,不结吧,好像又对不起搭进去的工夫,结果生把婚姻变成没滋没味的鸡肋。所以你俩就应该趁着现在热恋的劲儿,把婚一结,然后在婚姻中延续恋爱的惯性,保准过得特别幸福。” 问郎心平,“老太太,我分析得有道理吗?”
郎心平:“我还头回觉得你振振有词。”
“那这回你投我一票?”
“这是青楚自己的事,我弃权。”
杨怡:“青楚,你到底怎么想?”
青楚:“你分析得很有专家风范,但我还不想结婚。”
“你不爱周晋?”
“爱他也不至于非要马上嫁吧?”
“我没说马上啊,不结也可以先把婚定了嘛,你觉得十一怎么样?金秋十月,爱情到了收获的季节,反正妈方方面面都替你考虑到了,你就表个态。”
“结婚是个什么东东?没人教过。”青楚以为装糊涂、不配合就能浇灭杨怡劝她结婚的热情,但她很快发现,自己显然低估了母亲大人的执著。
共进晚餐早已是青楚和周晋约会的常规内容,这一次,晚餐上的谈话却不常规。
周晋:“能问你个问题吗?我出选择题,你只要选答案就行。”
“好。”
“你近期想结婚吗?A不想,B想。”
“你觉得我会选哪个?”
“A。”
“正确!我也给你出道选择题,我妈找过你吗?A找过,B没找过。”
“A。”
“我就知道!”母爱太伟大了,青楚哭笑不得。
周晋继续发问:“你觉得我想结婚吗?A想,B不想。”
“A。”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很早就失去亲人,一个人孤单那么多年,特别渴望家庭亲情,对我身后闹哄哄的大家庭,不但不觉得累赘,反而渴望早点融入。”
“而你不想结婚的原因,是因为你和我正相反,一直生活在大家庭里,从不缺乏亲人的关爱,关爱多得甚至成了负担,所以你更盼望自由、独立,虽然目前很享受爱情,却不愿意过早走进围城。”
“理解万岁!”
“咱们俩这就叫缺啥找啥吧?”
“要不你跟我换换?你住我家去,我把我妈我姥姥、大姨、二姨统统让给你,你好好体会一下家庭幸福,我逃出来尽情享受一下孤独和自由。”
“这主意听起来很有吸引力。顺便问一句,你刚才已经婉言拒绝了我的求婚,对吗?”
“你向我求婚了吗?我以为是心理测验。”
“就知道是这种结果,幸亏没买鲜花钻戒,不然死得更难看。”
“没准我不会拒绝钻戒呢?”
“明白,糖衣吃下,炮弹打回。做你男朋友,宽容是必须的素质,不然早晚被自由哇、独立呀PK掉。”
“周晋,我不是拒绝你,其实你的非常态求婚让我很感动,但请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多享受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空间,好吗?委屈你了。”
“我能不能这么理解?就当自己买了套期房,交房日期不确定,但总会有交房那天。”
“而且没有违约金。”
青楚见招拆招,周晋以退为进,默契上演一出浪漫谐趣的求婚好戏。两人谁也没留意,有双眼睛已经注视他们很久。杨丽红碰巧也在这里吃饭,从看见青楚、周晋进餐厅第一刻,就在观察俩人神情举止。他们成了一对恋人,这结论让杨丽红不安,在她心目中,赵青楚这样宽容善良的女孩,不该和周晋在一起,尽管表面两人如此般配。杨丽红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阻止青楚陷入不自知的困境。
青楚知道自己回家将要面对杨怡灼灼的目光。果然,一进门杨怡就追着女儿察言观色:“今天有什么跟每天不一样的吗?”
“有,妈,我为你自豪。我亲爱的母亲为早点让我嫁出去,居然亲自出马替我求婚。”
杨尔:“啊?大姐,可以啊,有魄力。”
杨怡:“我没替你求婚,就是跟周晋聊得投机,顺便暗示他一下。”
郎心平:“我能想象你是怎么暗示的。”
杨怡:“毕竟你是女孩子,结婚应该由男方提出,是不是我的暗示起作用了?”
青楚:“当然。”
杨怡:“看,你就是有好消息要宣布,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青楚:“周晋今天向我求婚了。”
杨怡喜上眉梢:“然后呢?”
青楚:“然后被我拒绝了,宣布完毕。”
杨怡:“拒绝了?为什么呀?”
青楚:“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官方解释暂时不婚的理由,因为我从小到大,从没有一分钟拥有过属于自己的空间,所以我希望能自由自在生活几年。”
杨怡:“那不正好吗?结了婚你们小两口就二人世界,大不了妈不立刻搬去跟你们一块住。”
青楚:“我要的是个人空间!就我一个,没别人,排他性。”
杨尔听明白了:“就像我现在这样,什么都自己说了算,没人碍我眼。”
青楚:“其实我一直想自己出去租房住,离开你们,过一阵儿完全没人管的日子。妈,我迟早会走进婚姻,属于自己的时间只有婚前这几年,我不想浪费,等尽情享受过单身以后,我就走向婚姻的不归路,解释完毕。”
杨尔:“也不一定只有婚前能单身,我现在不就是婚后单身吗?”见杨怡恶狠狠的眼神,赶紧解释,“我没有咒青楚离婚的意思,得,当我什么都没说。”
 楼主| 发表于 2009-6-22 01:40: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收复父亲 (二)

杨怡:“你是有时间、空间了,回头人没了,像周晋这么好条件的男人,不知道多少女的盯着呢。”
青楚:“他要那么经不起考验,不嫁也罢。”
杨怡:“怎么说都是你潇洒,哈?”
青楚没想到,除了家人,还有其他人关心她的感情。接到杨丽红的电话时,青楚以为她的话题一定又是麦冬,但见面后,杨丽红提起的却是周晋。
“赵律师,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跟周晋好了?”
“对,你怎么知道?”
“那天我碰巧和你们在同一家餐厅吃饭,看见你们俩在一起很亲密。”
“你找我跟这个有关?”
“我来是想好心提醒你一声,如果我是局外人,一定会觉得你和周晋般配极了,但现在,我很替你担心。”
“你仍然认为麦冬被冤枉,周晋才是真凶?”
“虽然我对过去伪造证据很心虚,但麦冬后来跟我保证过,确实不是他,我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女人都靠一种直觉,我相信你也一样。”
“对,我不仅相信直觉,更相信证据就算伤害郁欢的另有其人,那也不一定就是周晋,你们的怀疑完全是主观臆断。直觉和证据一起告诉我,要相信周晋,就像你信麦冬一样,这你能理解吗?”
“能,其实我也猜到自己这趟百分百是徒劳,但我觉得你是好人,所以还是忍不住来提醒:周晋头上有雷,说不定哪天就炸了,我不希望你被牵连。你可以不听我的,但别怀疑我出于善意。”
“我不怀疑,不过对周晋,我有自己的判断。”
“那祝你好运,也祝你们能幸福。”
不管是催她早点嫁给周晋的杨怡,还是劝她离开周晋的杨丽红,都不能影响青楚的决定。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力,从小到大,挑衣服、挑学校,挑工作、挑男朋友,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这一次也不例外。
霹雳主意更大,搅黄父亲的二婚后,她变本加厉,从偷窥者升级为跟踪者,一有空就尾随她爸,观察可能出现的新动向。这天,霹雳跟着李博怀进了一家商场,见他边打电话边四处张望,像是在等人。难道又跟陈秀和解了?不对,陈秀不会来这么高消费的地方逛街;难道这么快又有了别的约会对象?霹雳满脑子问号,紧盯在男装专柜看衣服的李博怀。很快,答案揭晓,一个女人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出现在李博怀身边,竟是杨尔,霹雳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杨尔:“我拎这么多东西,你不去找我,还让我来找你。”
李博怀:“谁让你约到商场呢,这地方你比我熟,要让我找你得找半天。”
“你要买衣服?”
“来都来了,顺便买件换季的夹克。”
“你哪会买衣服呀?瞧这浑身上下,哪件不是我买的?”
“现在不是不能麻烦你了吗?”
“不是有陈秀吗,让她帮你参谋哇,审美再差好歹也比你强。”
李博怀欲言又止:“没人帮我买我也不能光着。现在男装怎么都这么贵?”
“一直都这么贵,从前你是不操这心。”
“我操不操心你都看不上,那就让穿什么穿什么呗。”拿起件夹克往自己身上比量。
“颜色太老气,一上身立马显老十岁。”不由分说拎出一件带格子的夹克,塞给李博怀,“你这岁数可以穿花点,精神,也压得住。”
“我穿这个行吗?”
“你觉得我从前把你捯饬坏了?”
“没有,挺好。”
“那就服从。”
营业员插嘴:“太太真有眼光,先生您听她的准没错。”
杨尔:“我不是他太太。”
营业员赶紧致歉:“对不起,我看您二位挺有夫妻相的。”
买完衣服,前夫妻俩跑到商场星巴克里坐下,跟踪者当然不会落了阵。
杨尔对营业员评价耿耿于怀:“我和你有夫妻相吗?”
李博怀:“人家那么说是为好卖衣服。”
杨尔把一个文件袋扔给李博怀:“给你!搬走多长时间了,东西还往我那寄?没通知的赶紧通知啊,别把我家当你收发室。”
“麻烦您了,下不为例。”
“房子装好了吗?准备什么时候跟陈秀办事?”
李博怀犹豫一下,还是说出自己和陈秀之间的不愉快,这事他没法跟别人说,憋在心里很难受。一吐为快后,硬着头皮等前妻奚落,但杨尔的反应却让他意外。
“我倒觉得陈秀藏点私房钱,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你想她前夫那么个人,烂泥扶不上墙,孩子判给他,当妈的心里能踏实吗?我觉得她藏私房钱不为自己,就为孩子,万一那男人靠不住,好歹自己手里还有点钱,孩子不至于太惨,每个当妈的都会这么想,这种自私出于母性,我觉得可以原谅。”
“你好像比过去宽容了。”
“甭夸我,不关自己的事,我一向很宽容。”
原来前夫妻约会内容只是乏味的物品交接,但隔窗偷窥的霹雳可不这么想。雷蕾被她紧急招来,对眼前令人振奋的场面发表意见。
雷蕾莫名其妙:“火急火燎把我叫来,就为看你爸你妈喝咖啡?”
“你不知道它意味什么,这场景在我20年的记忆里从没有出现过。”
“啊?那他俩过得真够没劲的,这种婚姻确实没有维持的必要。”
“可现在,他俩不但坐到一起喝咖啡,我爸刚才还在我妈亲手指导下,买了一件夹克。”
“那说明什么?”
“生活出现了一种可能性。”
“明白,本来历史的车轮前进得好好的,可你不但强行刹车,还妄图倒车。你爸妈被证明过了:就是放在一起的两个绝缘体,不过电。”
“但如果分子结构从内部发生变化,就会迎来质变。”
“恕我眼拙,我死活没看出来两杯咖啡里藏着什么质变。”
“当然,他们之间还需要催化剂,需要一个幕后推手。”把自己细胳膊轻推出去。
雷蕾捏捏霹雳胳膊:“你知道什么叫螳臂当车吗?”
“机遇来到眼前,即使希望渺茫,我也要去争取。”
霹雳一边勾勒着倒转历史车轮的伟大计划,一边为即将从蓝图变为现实的餐厅奔忙。终于选定从地段、租金来说,综合性价比最高的门面房,李总和雷董在尚未装修的餐厅里,充满激情讨论装修方案,憧憬美好未来。
霹雳:“我想出一个英文店名,PLAYER。”
雷蕾:“玩家,操作美食游戏的人,说的是你。”
“还有演奏家、表演者,说的是你,关键跟咱俩的‘霹雷’谐音。”
“不错,有创意。”
“那就它了,我宣布,霹雷西餐吧正式启动!”
在霹雳违规开动事业航船的同时,青楚也得到律师生涯第一次独立办案机会。邢律师两个代理案开庭时间冲突,除非一人能劈两半,否则他就只能选一个。”
青楚自告奋勇:“匀一个让我试试吧。”
“那二奶的遗产纠纷,你行吗?”
“给我表现机会,才知道我行不行啊,我先谢谢您栽培。”
“可我有点担心,这遗产纠纷,双方代理都握着对自己有利的文件,又都存在各自的短柄,如何扬自己的长、避自己的短,需要成熟的审阅能力和高超的庭辩技巧。”
“是骡子是马,您把我拉出来一遛就知道。”
“这代理标的可有千八百万,关乎事务所一百来万的经济收益。”
“我有一个优势,就是钱对我只意味阿拉伯数字,不构成任何影响,反正赔了算您的,赚了嘛……也算您的。”
“行,要的就是你这副视金钱如粪土的德性,我还真不敢让别人去,怕他们一想到钱,自己先乱了阵脚。”
“您放心,来回调解这么多趟没成,我对它很熟悉了。”
“别自信过头,青楚,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任何时候,我们只要依法让当事人获得她应该获得的权利,不需要对谁做道德评判,更不要被潜意识里的道德感左右职业态度。”
“您法大于理的嘴脸永远值得我学习和借鉴。”
青楚告诉自己首战必须告捷,这财产纠纷她一直参与调解,所有枝节早已烂熟于心,上庭前就对方可能做出的各种辩护方向,反复推敲论证,做了充分应对准备,成竹在胸。开庭当日,尽管对方律师经验老到,但青楚抓住关键环节据理力争,成功为当事人争取到应得利益,也为自己赢得一次漂亮的职场亮相。
捷报传回事务所,邢律师很为自己慧眼识珠得意,组织同事为青楚庆功。
邢律师:“祝贺你,这是进事务所第一个名利双收的代理。”
青楚:“事先不都说好了,赚了归您。”
“我宣布:事务所拿出本次佣金的十分之一,给你做奖金。”
“对于这种意外惊喜,我打算欣然接受。”
“大家看见了吧,青楚的表现告诉你们:想赚钱得先忘了钱,同理,名气、成功也是如此,功利主义目的无可厚非,但过程一定不能功利,态度决定结果,无欲则刚!”
佣金的十分之一不是小数目,十几万足以让青楚实现自己一个不大不小的愿望,当天,她就把一辆经济性轿车开回了家。
杨怡正陪郎心平楼下遛弯儿,看见青楚从一辆汽车里钻出来,十分纳闷儿:“你怎么开了辆车回家?”
“我的车我不开回家?”
“你的车?周晋给买的?”打量汽车,“太一般了,怎么也不买辆贵点的?”
“这车上哪写着他买的?是我自己买的!”
“啊?你自己买什么车呀?哪来的钱?”等把青楚买车的来龙去脉问明白,杨怡急了,“钱刚到手,还没捂热,我们还没看见,你就花出去了,你们80后的孩子怎么一点风险和危机意识都没有哇?极端缺乏计划性。”
“怎么没有计划性?20岁消费、30岁储蓄、40岁积累、50岁享受,按部就班,我现在就是在按计划消费。”
“那是车,跟房子一样是重大支出,怎么你跟逛菜市场似的,到那就把东西拎回来了?也不反复论证论证、掂量掂量?”
“有什么好论证掂量的?想买就买,现成摆在那,可不去了就买吗?买什么东西不这么买呀?”
“问题是你现在有什么必要买车呀?车是消耗品,现在CPI飞涨,有十几万当然要投在保值的地方,至少不能折损,买车还不如买房呢。”
“房子问题已经议过了,我不买。”
“那也不能买车呀,还不如买黄金呢,那是硬通货,不贬值。”
“妈,你说来说去都是理财概念,我现在还考虑不到那一步,也不需要有风险意识,因为这不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也不是我挣的最后一笔钱,未来有很多很多钱等我去挣,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漫长的,我完全不用死抱着这笔钱,想方设法让钱生钱。至于买车的理由,目前,我需要一个代步工具,除此以外,车可以带给我快乐,例如双休日拉你和姥姥去郊区自驾游,等我手熟了,咱还可以全国自驾游。”
“自驾游可以用你二姨的车嘛。”
“自己买车要的就是充分享受想去哪就去哪儿的自由。”
“你就为自由一下花十几万?缺乏理财意识,违反经济规律,太赔本了。”
“可它不违反人性,因为买回来的快乐无价。”
“你这孩子思维太奇怪。这我又要往前说了,你何必非要用自己钱买车呢?钱是挣出来的,可也是省出来的,你要跟周晋把婚一结,连房带车不都有了吗?”
跟母亲对话鸡同鸭讲,青楚索性高挂免战牌,独自享受喜悦去了,剩下杨怡百思不得其解:女儿为自由不婚,又为它轻易花出十几万,自由就真的那么贵?
自由究竟有多昂贵,失去的人才有最真切的体会。回到银川的钱小样彻底告别自由、爱情以及从前许多变幻莫测的梦想。生活被貌似充实的内容填满,每天做家务、照顾父亲、推他去医院、配合医生帮他做康复,小样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忙碌着,日复一日,像鞭子不停抽打的陀螺,只不过,这鞭子是从她自己心里抽出来的。
钱进来看女儿每天在身边眼前转来转去,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楼主| 发表于 2009-6-22 01:40:54 | 显示全部楼层
“闺女,你能过来坐会吗?”
“怎么了爸?哪儿不舒服?”
“我被你伺候得哪哪都舒服,就是看你每天像陀螺一样,在我眼前转来转去,眼晕,你能停会,咱爷儿俩说说话、聊会天吗?”
“聊吧。”
“样儿,爸问你,从北京回来这段时间,你每天这么照顾我,累不累?”
“不累。”
“烦不烦?”
“不烦。”
“觉得有劲吗?”
“有劲啊。”
“我怎么觉得没劲呀。”
“没劲?那我怎么能让你高兴?有劲一点?”
“我没不高兴,是替你觉得没劲。”
“是不我哪点还没做好,你不满意?”
“你做得太好,我太满意了!看你现在的思维,全是围绕我、我、我,你自己呢?”
“我现在不就是围着你转嘛。”
“我觉得你不像我闺女,像保姆。”
“妈办好退休前,我本职工作就是当好护士、保姆、心灵辅导师以及出气筒。”
“你天天对着我憋在家里干这些鸡零狗碎累死人的活儿,不完全违背了想趁年轻出去闯闯的理想吗?”
“我现在的理想就是把你照顾好、帮你康复,最后让你站起来。”
“那你自己想干的那些事呢?”
“没价值,我把它们都忘了。”
“不能那么说,样儿,不管什么理想都有价值,人生最大的乐子就是做自己想干的事,比如我除了京剧不好别的,现在干的这些,是你自己想干的吗?”
小样没法回答,她现在只干该干的,不想想干的。
“爸问你,你这样快乐吗?”
“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充实过。”
“你的充实是把自己累半死,往床上一躺,连胡思乱想的劲都没有,这是虐待自个儿,不是快乐。”
小样:“知道什么叫痛并快乐着吗?我现在就是,这也是你努力的方向,等有一天有痛感、麻感了,你就快乐了。”
“我闺女还能说出这么有寓意的话?”
“感谢生活,把我变深刻。”
“爸是说,我就这样了,你打算以后守我一辈子?要不还回北京,追你理想去吧。”
“不!我好容易找着一件自己坚定要做的事,你动摇不了我。”
女儿眼神里少有的执拗让钱进来心疼,忍不住私下里跟杨杉交流:“媳妇,你发现没?咱闺女回来像变了个人。”
“咱家还变了个家呢。”
“她这么任劳任怨,我怎么看都不顺眼,还是从前游手好闲、每天傻高兴那样好。”
杨杉感叹:“都回不去了。”
“她这样你不心疼?”
“心疼,要能,我第一个先把她塞回去。”
“同感,我觉得她还是该回北京,我不想把她捆自己身上。”
“她要想,我绝不拦着,可现在就算你拿鞭子抽,她也不会走。”
是的,钱小样现在有着前所未有的执拗,但比她更加执拗的是回忆。尽管她十分努力想忘记方宇,但回忆的洪水还是会在某个瞬间席卷而来,冲塌她好不容易才筑起的防线。同样的早晨,端着同样的早点,同样几个京剧演员在大院演练,耍刀、弄枪、使棍,一切重复着初遇方宇那天的场景,唯独少了男主角。女主角正失神,那舞红缨枪的小丑大叫:“钱小样,接枪!”彻底把她逼进记忆死胡同。
小样把锅地上一放,接住飞来的枪,气势汹汹冲向小丑。小丑见她不对,赶紧抄起兵器架上的条棍,抵挡她劈头盖脸、枪枪紧逼的冲锋。
小丑:“动真格的呀?”
小样:“你不想见识见识吗?”
小丑:“首都归来,怎么文明程度一点没提高?”
枪棍往来,小丑一棍子扫到小样额头,小样扔了枪,蹲在地上号啕大哭。借皮肉小痛,内心的悲伤找到缺口,一泻千里。
就在小样不能自控地痛哭时,方宇也在不能自控地一遍遍拨打她手机,尽管话筒不厌其烦提醒他:“您呼叫的号码是空号”。小样故意要和他断了联系,可他却忍受不了思念的折磨,终于,方宇出现在青楚面前。
“青楚姐,你有小样消息吗?她把手机换了,我联系不上她。”
“她……不想跟你联系。”
“我知道,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她,她回去过得好吗?”
“好,也不好。”
方宇瘦一圈的脸上全是思念和关切,青楚狠不下心拒绝他请求。于是,小样手机响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跳入视线。瞬间犹豫后,小样切断电话,关掉手机,她知道,只要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她一定会立刻崩溃。关掉电话,却关不掉悄然涌起的思念,小样找出被她珍藏的礼物——方宇偷来送给她的玩具小熊,爬上楼顶天台,带着“要对自己再狠一点”的念头,把玩具小熊从天台边扔出去。然而就在小熊带着加速度坠向楼下的瞬间,两条腿彻底挣脱头脑管制。她气喘吁吁飞奔到楼下,四处寻找,终于发现躺在地上的玩具小熊,捡起来,拍打干净,抱在怀里,眼泪再次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楼主| 发表于 2009-6-22 01:42:14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青春谁做主 第十七章 我要500万(一)

艰辛的路之所以艰辛,就在于步步荆棘,每脚踩下去都是刺,每走一步都会遇到各式各样问题。
首先在每月医生测量患者双腿、腰部围度的例检项目中,钱进来发现自己围度缩小。“是不是肌肉萎缩的征兆?”大夫不置可否:“现在还不明显,需要观察未来发展趋势。”小样打岔:“爸是你瘦了。”钱进来拒绝糊涂:“瘦没瘦我自己知道。”
其次是投入,其实关于投入钱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康复效果不佳,迟迟不见产出时,投入问题就显得特别突出、特别无望。杨杉缴费时悄悄对小样抱怨:“交一万还不够做俩月康复,一到医院,钱不是钱,是水。”
“别担心妈,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没了还能挣。”
“怎么挣也赶不上它走的速度。”
钱进来对自己有准确定位:他现在是一台烧钱机器,自我解嘲地对两条腿吹胡子瞪眼:“小10万都扔到你俩身上了,不见好还往后退,信不信惹急我砍了你们!”
为理顺投入、产出的关系,小样向远在北京的高齐求问。
“高齐,如果我爸真出现肌肉萎缩会怎么样?”
“失去主动活动功能的关节长期不动,就会发生僵直,同时伴随肌肉萎缩,出现这种状况说明康复效果不佳,萎缩趋势发展下去,会造成关节变形,最后只能通过手术矫正,等于让病人受二茬罪。”
“当初回来开始做康复,这边大夫说的就不像你那么乐观,你是不是在安慰我们呀?”
“小样,我这么跟你说吧,北京康复水平肯定比银川高,如果能在这边持续、规范地做下去,我不敢保证你爸最后一定能站起来,但至少有希望、有可能;但如果你们那边康复水平不高、不系统,那就一点可能都没有。”
一边花钱少、没动静,扔下去是水坑;一边高费用、有效果,丢进去是无底洞,这就像强迫一个只吃得起卤煮的人非在鱼翅与燕窝中进行选择。“北京……”小样摇头苦笑,离开后,那地方在她意识里就象征“遥不可及”,和理想、自我、爱情一起,是被裁决掉的东西。
问题解决不了,只能搁置,但忧虑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随即小样发现钱进来出现“心理问题”。这天她买菜回家,进门发现钱进来正在看电影频道播放的一部外国电影,全神贯注。小样定睛一看,电视屏幕上赫然一个高位截瘫的外国男人,和电视屏幕外坐着轮椅、截瘫的她爸,里应外合。
小样怕钱进来触景生情,赶紧拿遥控器换台:“什么啊?看点欢快的。”换到莺歌燕舞的频道。
引发钱进来巨大不满和抗议:“我看得正上瘾呢,赶紧换回来!”
没辙,只好换回电影频道。
钱进来招呼女儿:“过来坐下,你也看看,主题很深刻,西班牙电影《深海长眠》。”
“名字不好,不吉利。”
“嘘,安静。”
伟大的电影就有这种力量,五分钟把你带进她的情境,让你身不由己、情不自禁,当男主角雷蒙?桑佩德罗突然坐起、下床、助跑,像鸟儿般飞跃出窗、翱翔起伏的一刹那,小样心脏被一把攥住,束缚的身体,无法束缚人类自由的灵魂。当男主角的意识在山岭、林间飞行,最后徐徐降落在海边,来到女主角面前时,小样余光瞥见,钱进来泪光闪动,她把一条毛巾递到父亲手边。最后男主角喝下氰化钾,自己实施安乐死,带着庄严、平静在小旅馆死去时,小样无法自已,泪流满面,毛巾又被默默传递回来。
影片结束,父女俩一起发出悠然长叹:“哎——”
钱进来:“什么感觉?”
小样把自己从影片气氛中拽出来:“有点悲伤。”
“是伤而不悲,这是戏剧的最高境界。看懂了吗你?这电影说的是什么?”
小样故意不往真实主题上说:“说人不能太轴,一旦钻牛角尖,就没法回头了。你看男主角他哥哥嫂子那一家多好,任劳任怨照顾他30年,一点不周到的地方都没有,为什么他还追求安乐死呢?生活多美好、多有希望。”
钱进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对,刚才哭成那样,我还以为你看懂了呢。追求安乐死跟周围人如何对他的态度无关,只和心灵、自由有关,这电影说的是:人有死亡的权利。”
“听人说争取这权、那权,还没听过谁要争取死权?”
“人吃饭喝水是为生存,民主权利是为自由,恋爱结婚为感情需求,而死,有时候是为保留尊严。死该像生存、自由和感情一样,成为人的基本权利,由自己来决定行使。”
说这话时钱进来目光深邃,让小样觉得特别深刻,但她必须将打岔进行到底:“咱谁都不想要死的权利,爱给不给、不给更好,我觉得还是中国的古老生存哲学有道理: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咱爷儿俩说的驴唇不对马嘴。”话不投机半句多,钱进来拒绝交流,自闭了。
杨杉回家,察觉到丈夫在大多数时间里呈冥想状,语言量成几何倍萎缩,不明所以。小样把她妈拉进厨房,背后磋商:“妈,我爸今天白天看了部电影。”
“看电影怎么了?”
“那电影是讲安乐死的。”
“你爸提到安乐死了?”
“没有,他就说死亡是一种权利。”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这几天盯你爸紧一点,先观察一下形势再说,别诱导他再谈这话题,也别让他发现你盯他,外松内紧,啊。”
钱小样成了围绕他爸的电子眼,无处不在,但钱进来对女儿却视而不见,面朝窗外,深沉入定。
“爸,你想什么呢?”
钱进来惜字如金:“思考。”
“思考什么东西?说出来听听,让我跟你一起思。”
“思考是一个人的事情。”说完又把深邃的目光投向幽远的未来,不带你玩儿。
小样感觉她爸的精神飞升到一个俗人到达不了的境界,自从飞上那界面,说话就言简意赅、耐人寻味,只能通过只言片语管中窥豹。更大的问题在于:上了那界面的人,大多有去无回,这是杨杉娘儿俩最害怕的。
“坏了,趋势不好。你说那天给他看什么不好?非看那破电影,看把他招的?得赶紧干扰他一下,这么发展下去非抑郁不可。”
前护士小样对心理治疗只知皮毛,原来所在医院也没先进到开设心理门诊,她只能去找过去的同事——神经内科大夫,俩人在疑患缺席情况下,以半专业、半业余的二半吊子态度,给钱进来进行诊断。比照一份心理测试卷,同事问小样一个问题,打一个钩或者叉。
“你爸有便秘、消化不良、全身不定部位疼痛这些症状吗?”
“时有、时没有。”
“那算有吧,画钩。食欲减退、失眠吗?”
“也吃、也睡,不过心不在焉,心思明显没放在吃和睡上。”
“那这个怎么画呀?也钩吧?”
“行。”
“情绪低落、记忆力退化吗?”
“他不低落,他思考,每天都思考。”
“思考?那算低落还是不低落?”同事为难。
“这个画叉吧。”
“沉默寡言?话特别少?”
“这有,这两天基本不怎么说话。”
“钩。行动缓慢、各方面能力下降吗?”
“他现在没行动能力。”
“噢对不起,这个画叉?”
“没法判断,只能是叉。”
“绝望无助、觉得生不如死,有结束自己生命的意念吗?”
“他没说想结束生命,就说死亡是人的权利。”
“那是什么意思?”
“他说这是一个深刻的命题,引起了他思考。”
“没说他自己想死?”
“没说过。”
“想到死又不是想死,那是钩还是叉呀?”
“不知道。”
神经科大夫纵览全卷:“从测试结果上看,好像有抑郁症状,又好像不太明显。”
“他为什么会因为一部电影就情绪突变、沉默寡言了呢?好像一下就自闭了。”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是不是被电影触动思维?就像突然打开什么开关,啪一下,把从前没有过的想法给激发出来了?”
“你分析得很形象、很有道理,确实有诱因这么一说。”
“那你觉得我爸有没有抑郁倾向?”
“不能算有、也不能算没有,你觉得呢?”
“他会不会是抑郁症的另外一种表现形式?”
“有道理,有可能。”
小样对同事人云亦云的治学态度很不满意:“是我诊断还是你诊断呀?”
“你又不能把人带来,我不只能听你说嘛。”
小样不能苛责,人家从神经跨界到心理,已经勉为其难了:“那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同事把球传回来,打门的任务坚决不执行。
“那你给开点百忧解吧。”前护士反客为主,越权开方。
回家,小样悄悄向杨杉出示这些神秘小药丸:“这药让人分泌一种‘快乐素’,主要针对睡眠障碍,副作用小,不像其他抗抑郁药类那样嗜睡。”
“我倒希望他嗜睡,省得总坐在那胡思乱想。你把它混进他吃的那些药里。”
“他要发现问起怎么办?”
“你见机行事,编点瞎话骗骗他。”
小样把百忧解混进钱进来每天吃的一大把药片里,妄图鱼目混珠,结果她爸火眼金睛,一把揪住现形,把可疑药片提炼出来。
“这是什么?”
“药哇。”
“什么药?”
“新的营养神经的药。”
“你把药瓶拿来给我看看。”
“药瓶我没留。”
钱进来目光灼灼:“我腿瘫,不是脑瘫,要么你把药瓶拿来,要么我不吃。”
小样老老实实交出药瓶,钱进来拿过去,仔细审视药品说明。
“你认为我得了抑郁症?”
“没有,但是爸,吃点这药,调节情绪、睡眠,也没什么坏处。”
“你当它是维C呀?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慎重服药,随便停用可能会产生不可预期的副作用!小样你是护士,我不信你不知道。你们娘儿俩这几天背着我嘀嘀咕咕,别以为我没看见,当我是病人对吧?告诉你们,我没病!我在思考,思考人为什么活着?生存和尊严到底什么关系?这是跟‘生存还是毁灭’同等深度的问题,以前过了半辈子,我想都没想过,现在我要把它想明白,想透!怎么你们就觉得我是抑郁症了?我没病,身体残疾了,可我思想是正常的,比过去还健全!拿走!我不吃!”
父亲的激愤若能以风力量化,小样和她的药片早被刮走,杨杉出手,救女儿于水火:“样儿你出门转转去,我在家陪你爸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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